“為什麼?”陸離的聲音很輕,輕的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我怕自己會殺人。”張子封的眼睛裏漸漸有血液倒流充斥。“我總是夢到各種血腥殘忍的場景,我拿著武器站在中央,有時候是把匕首,有時候可能隻是一塊石頭,更多的時候是一柄手術刀,我的身上不知道沾滿了誰的血跡,但一定是我身邊的人的。”
張子封的聲音裏隱忍著痛苦,雙手忍不住顫抖。“我總是夢到自己殺掉了身邊的人,方斌、楚蔚、甚至是我爸。我不止一次夢到自己親自殺了他們,可最可怕的不是他們死了,而是,我發現自己竟然慢慢開始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夢裏那溫熱的鮮血觸感,緊握匕首的力道,都那麼真實。我一次次地在夢裏沉溺,醒來又感覺到恐懼和歉疚。我很害怕,我怕有一天自己真的會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喜歡上那種殺戮的快感就是選擇了和魔鬼做交易。怕自己真的會傷害身邊的人,所以我選擇離開他們。”
“我知道這一切一定都和那年的經曆有關,那些血腥殘忍的畫麵在我心裏埋下了什麼東西。我沒辦法繼續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我也不能考警校,我不敢讓自己接觸手槍、匕首一切有危險性的東西。”
“但是陸離,為什麼你沒有?”張子封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陸離,眼睛裏全是血絲。
陸離心一驚。
“我的人生已經被那件事毀了,陸離。我沒辦法相信你可以完全從那件事裏走出來。我沒法相信你可以活的那麼陽光那麼純粹。我懷疑你是凶手,懷疑在你陽光溫柔的外表下也和我一樣被那些事打上不可磨滅的烙印。我甚至有些希望你就是凶手,這至少證明,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更不是唯一的怪物。”
陸離看著張子封痛苦的神情呆住了。大腦早已經停止了運作,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嘴巴在張口說話。
“你有沒有去看過心理醫生?”
張子封咧了咧嘴角有些苦笑:“十五年前的人體器官販賣案,直到今天仍然屬於一級保密的重大刑事案件。何況,我根本不記得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具體是什麼情形,能記起來的也不過是幾段殘缺不全的夢而已。也隻有我自己知道那是種什麼感覺,那感覺有多真實。”
陸離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最終發現自己早已詞窮,他沒有想到,曾經勇敢的令他崇拜的張子封,如今會是這般情形。沉浸在張子封的低迷情緒中,陸離低著頭盯著杯子裏早已涼透的咖啡沉默不語。
咖啡店裏靜悄悄地,不遠處的幾張桌位上換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隻有張子封和陸離始終坐在原位。
是啊,這世界一直在變,時間更替輪轉,人們往往跟隨大眾的腳步來去匆匆,很少有人願意停留在原地觀看眾生的愛恨悲喜。
就像是十五年前震驚全市的人體器官販賣案,如今早已被人遺忘,隻有兩個無辜的孩子,依舊停留在原地,不曾從地獄中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