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音接過花枝,低頭肆意擺弄著,不接他話茬,隻徐徐道:“陛下好興致,不按約定的時間前來,卻願在此站等我演完這場戲,是該怨你本末倒置呢,還是該誇你不厭其煩呢?”
“你怨我來得遲?”
“不錯。”
澈挑眉,頓了頓,話鋒一轉:“嗬,你可知你那在絲籮交的好友犯了什麼事?”
伏音麵露惑色,思慮一瞬:“付小林?”
澈笑笑:“他竟敢單槍匹馬前來搶親,搶就算了反倒被抓,我還得找個充分的理由,前往牢獄把他放了,你說這算不算是個大事,可以作為‘本王遲來,讓你久等’的理由?”
伏音沒工夫糾結這個,忙問:“他去搶誰?”
“薛畫燭。”
“她要嫁誰?”
“我。”
伏音吃驚不小,呆呆站著,突然想起過去那個圍著她和子夜轉的小女孩,想起那日她偷偷跑進瀾雨閣,拉著她的袖擺搖啊搖說:“我喜歡子夜哥哥,你把他送給我好不好?”也想起她麵上泛起的紅暈,跟她勝似蚊訥的聲音。
她不去追問為什麼,因為她知道,生在帝王家,姻親大事由不得畫燭做主,它會成為兩國製衡的切入點,每個皇家子弟都可能成為或鞏固、或討好的籌碼。自己如是,畫燭如是。
“不能改變是麼?”
“王妃何必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愁苦相,本王幫你解決了一個勁敵,你該高興才是。這樣一來,你離那容子夜更近了不是嗎,如此,離你的複仇大業還遠嗎?”
“我的複仇與他人無關,更不會以犧牲畫燭的幸福為代價,希望陛下找理由推脫放過畫燭,如若不能,請你善待她。”
他點頭表示應允,眼中卻寫滿不屑,又將她到達幻璃後要做的諸事接連交代一番,才輕輕拍下她的肩膀,輕聲說:“伏音,你去吧,我在南暝等你回來。”
伏音不置可否,向他一笑,轉過身跑遠了。
站在原地,半天沒有回過神;然後,他蹲下身,看石碑深深劃出的“赤淩”二字半晌不語。他隻覺得今夜的月光太亮了,亮到目光所及之處的名字都有些刺眼。
是啊,赤淩之墓。
赤淩死了,南暝澈還在。
那夜,他們隻知道當時墳前的月光,卻忽視了樹叢去而複返的身影,也不知道後山消失的兩具屍體,不知道西城郡主坐在大紅轎子裏的忐忑,不知道付小林出獄時心底的茫然,更不知道絲籮城天才客棧內的血雨腥風。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付小林被放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正午。
他褪下囚衣,穿上先前的衣裳,站在日頭下,隻覺得陽光刺目。他還未適應這過於明亮的光線,就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
“付小林,丫的,你膽敢沒告訴老娘就跑出去逞英雄!你說你,渾身上下沒二兩肉,人家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你五花大綁關進去,你還到這兒瞎顯擺啥!”語氣雖嚴苛,但掩飾不了其中飽含的關切。
待看清來人,小林無厘頭地心情好了許多,他揉著殷羅的碎發,說:“阿羅,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