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雅室不大,也不可能容納這三個拚鬥的人,隻見一連串的稀哩花拉聲中,杯盤碗筷桌椅板凳立時破碎踢翻。
這麼個鬧法豈能不驚動他人?
“殺人啦”
也不知是誰先發現到這間屋子裏的情形,一聲驚叫後每間屋子裏的人全都跑了出來,膽大的駐足探頭觀戰,膽一點的奔竄逃離。
整個“萬花樓”沸騰了起來,而這裏的拚戰也越形激烈。這兩名壯漢當然不會是“落葉刀”古塘的對手,能幹到“四瘋堂‘巡堂監察的人又怎麼會是庸手?
僅僅一會的功夫,這二人身上己經掛了彩,刀口之處皮肉翻倦,血流如注。
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敢肯定這二人必會喪命當場。外行人都看得出來,他二人絕不會不知道。
許是搭擋久了,心意一致,這二人在同一時間各自虛晃一招,猛然抽身後退衝開圍聚在門口的人群像喪家之犬般的落荒而逃。
古塘並沒有追,他像沒發生什麼事一樣歸刀入鞘,然後叫來店二。
“你合計合計這損失。”
想必這酒樓經常發生這種事情,店二看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驚慌,他一麵清點損失一麵搭腔道:“這位客人想必是外來的吧!”
“不錯!”
“這就難怪了。”
“怎麼?”
“客官你們最好快些離開此地。”
狐疑的看了一眼店二,古塘道:“為什麼?”
“哎!你們有所不知,剛才那二人雖然稱不上什麼大人物,也隻不過是夫子廟前擺攤詐賭的混混,可是他們全都是在幫的。”店二提醒道。
“哦!他們是什麼幫會?”
隻當是個混混,沒想到他們居然在幫;古塘這個時候最不願的就是和別的幫會發生磨擦,因為得罪了幫會中的人,事情不但難以解決,麻煩之處更是無窮無盡。
“‘六粒骰’聽過沒?”二算好了賬,接著道:“就算你沒聽過‘六粒散’至少也該聽過‘賭尊’黃千這個人吧!”
“黃千?!”
古塘心腔驀地一緊,頭皮一陣發麻。
他當然知道“賭尊”黃千是何許人,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成立了什麼“六粒骰”這個幫會。
舉凡江湖中老一輩的都知道“賭尊”黃千不但賭技高超,更可怕的是他的武功更是已達令許多人不願與他為敵的地步。
丟下銀票,賠了店家損失,古塘幾乎是連拉帶扯的把豹子拖出了“萬花樓”。
他一句話也不,臉色沉重的像是布上一層寒霜般,盡朝著陰暗隱蔽處的巷弄行走。
“老……老舅,我……我們慢一點行不?”給扯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豹子終於聲的開口道。
“慢一點?再慢咱們就走不了。”古塘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
“為……為什麼?難道那‘賭尊’黃千就真的……那……那麼可怕?”
“哎!你子已經捅了個大紕漏了。”古塘歎了一口氣道。
“老舅,你可真會冤枉人,剛才……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可是一個人開懷的大嚼呢?”豹子一肚委屈埋怨道。
“你……”
“你”什麼?古塘接不下去,因為豹子得可是一點也沒錯。他閉上了嘴把一股子怒氣全用在了兩條腿上,幾乎足不沾地的趕路。
月冷。
心涼。
出城東,古塘催馬直奔,他隻想盡早離開,離得越遠越好,離得越快越好。
因為他知道誰要得罪了“賭尊”黃千,如不離得他遠一點的話,可就應了一句話瞎子聞到了臭,離“死”不遠了。
馬背後的豹子想不透一個問題,他是深深地了解他這老舅一向不是怕事之人,更不明白他如今為什麼會像躲瘟疫一樣躲這“賭尊”黃千。
他心裏不舒服,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過“賭尊”黃千有多麼可怕。
“奶奶的,總有一這個叫什麼‘賭尊’的我豹子非要會會他,別別苗頭不可,看看這老子的賭技到底有什麼稀奇,居然稱‘尊’。”
豹子心裏暗自嘀咕,卻巴不得那“賭尊”最好得知消息早點追上。
幾乎奔騎了一夜,當剛蒙蒙亮的時候,古塘選了一處雜木林子旁停了下來,人能撐得住,這座騎可撐不住,他知道再走的話不出數裏這匹馬非得癱在地上不可。
“我們休息一會。”古塘把馬栓在樹旁後不帶表情的。揮了揮身上的塵土,豹子忍不住道:“老舅,咱可是頭一遭發現會有那麼令你害怕的人。”
歎了一口氣,古塘在一棵大樹旁靠了下去,然後才道:“今非昔比,在這多事之秋的時候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固然這‘賭尊’黃千是個難纏的人物,要在以前我也未必會如此躲著他,隻不過如今情況不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子可得明白老舅舅我這可全都是為了你這免崽子。”
他的一點也沒錯,豹子可是身負大仇,將來“四瘋堂”中興之靈魂,他如今可不能出一絲差錯,否則有個什麼閃失豈不一切絕了望。
豹子是個聰明人,稍一體會,他就明白了古塘的一番苦心,心中那股窩囊氣方才消掉,不過多少還有些不服罷了。
“那麼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本來還想在金陵打聽一下蕭姐姐的消息,這下可好,連金陵城咱們都不敢進了。”
“隻得想別的辦法再了。”望著際古塘有些出神道。
從馬旁的行囊裏摸索了好一會,方找出一塊大幹餅,豹子遞了一半給古塘,自己就那麼一口一口的幹啃著。
他可真後悔,昨兒晚上那麼豐富的菜看自己竟然沒吃到幾口,也活該現在餓得隻能啃這難以下咽的幹糧。
許是累了,古塘和豹子在晨曦中朦朧的睡著,人疲馬困,他們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
有種怪異的感覺,古塘和豹子同時醒來。
陽光有些刺得人睜不開眼晴,但是古塘和豹子仍然看到路中央站著八個人。
這八個人中赫然昨那二位仁兄亦在其中,不消,他們已然明白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而且還來得那麼快。
同時驚跳起來,古塘把豹子擋在身後仔細的打量來人。
“睡醒啦?”話的人是個六旬左右的白胡子老頭。
這老頭禿頂、紅顏、雙目熠熠有神,他的五官雖談不上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卻自然有一種威儀,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個人是這些人中的領導者。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人是誰,除了“賭尊”黃千外,古塘實在看不出還有誰會有這種令人望而生畏的氣度。
“黃……黃老前輩……”古塘啞著嗓子抱拳為禮。
“你識得我?”
苦笑一聲,古塘道:“久仰黃老前輩大名,隻因晚輩福淺,緣性一麵。”
“噢!你知道我們的來意嗎?”“賭尊”黃千看不出來有什麼不高興的地方。
“昨日不知道二位是前輩座前,以致有所得罪,實乃不知情由,還望諒宥。”古塘雖然有些謙卑,但仍不“失盤”的道。
(“失盤”丟麵子也)
“是嗎?那閣下預備怎麼辦?”“賭尊”黃千道。
望了一眼那兩位仁兄混身裹著白布條包著傷口,古塘道:“還望示下。”
沉吟了一下,“賭尊”黃千道:“道上的規矩不能壞,聽是你身後那位朋友使假賭詐,踢了我底下人的賭檔,而他們前去找你理論,又弄了個灰頭土臉回來,我老頭子本不應管這芝麻事,奈何身為‘六粒骰’的龍頭,也不由得我老頭子不出麵,這樣吧!賠出雙倍賭資,你自殘一耳,我們之間的事就一筆扯消。”
按照江湖規矩來,“賭尊”黃千所並不為過,甚至可已寬宏大量了。
可見得這“賭尊”黃千亦非蠻橫不講道理之人。如果事情真是這樣亦無可厚非,奈何事情並非這樣,因此古塘必須辯白。
“老頭子,你什麼?誰使詐賭假了?!”
古塘尚沒開口,豹子在他身後一挺身站了出來,同時氣呼呼的突然道。
來不及阻止,古塘一巴掌打了豹子一腦袋。
他不是怪豹子多嘴,隻是怪他口沒遮攔,竟然敢不知輕重的喊“賭尊”黃千為老頭子。
“老老前輩請恕孩不懂禮數……”
抬手阻止了古塘的話,“賭尊”黃千滿臉疑惑的看著豹子道:“朋友,你什麼?”
毫無所懼,豹子生來就有顆豹子膽,他可不管他現在麵對的是不是人人聞之色變的“賭尊”。
隻見他仍氣呼呼地道:“咱誰使詐賭假了?老頭子如果你尚對得起你那狗屁‘賭尊’的名號,你何不問問你後頭的兩位像裹肉棕似的大哥。”
連損帶罵,豹子“糗”人的功夫還真跌德,也難怪他,因為他賭性雖有,卻從不賭假,更恨賭假之人。
“賭尊”黃千之所以稱“尊”,他這個人當然也是不能容忍賭假之徒。要不然他又如何在江湖中以賭稱最?
聽完豹子的話後,“賭尊”黃千迅急轉身,用一雙怕人的眼晴盯著那二位畏縮得發抖的仁兄。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孫五、周海,你們最好從實來。”
“稟……稟老爺子,是……是他們用……用手法……”稍黑那位叫周海的碩壯漢子讓“賭尊”黃千的話嚇得一哆嗦,結結巴巴的道。
“放屁,用手法?!用什麼手法?!咱的手連碰都沒碰到桌邊兒,更別別的了。更何況那骰子一直在你們控製之中,這手法要變,又能怎麼變法?你們還他奶奶的真是惡人先告狀哪!”豹子一聽人家那樣火就上來了,立刻暴跳道。
仿佛有些明白了。“賭尊”黃千領下的白須無風自動,冷哼一聲。
“噗通”一聲,孫五、周海二人同時雙膝一軟跪了下地,隻見他們惶聲道:“老……老爺子,是……的該死,的該死,隻因為……隻因為堂口裏需款甚急,所……所,所以的們方出此下策……”
“好一對雜碎,鄭歧”“賭尊”黃千怒目吼道。
人群裏站出一名頗為幹瘦,極為冷峻的漢子應道:“鄭歧在。”
“他二人該當何罪?”
“按律該斬,不過……不過……”鄭歧支吾道。
“那麼還等什麼?”
“老爺子、老爺子饒命、饒命哇”孫五、周海幾乎魂飛魄散的喊道。
鄭歧看了一眼他們,他鼓起勇氣,吸了一口氣方道:“老爺子,鄭歧尚有下情。”
見“賭尊”黃千沒話,鄭歧接著又道:“老爺子,論罪他二人是該當斬,可是的知道他們之所以這麼做全都是為了堂口,也是希望多籌一些錢為您老分優……”
輕顫一下,“賭尊”黃千似乎被鄭歧的話刺著傷處,一抬手,他冷漠的道:“請家法—
—”
慌了,大家全慌了。
咳了一聲,“落葉刀”古塘這時候道:“老前輩,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古怪的看了一眼他,“賭尊”黃千方道:“閣下是誰?又憑什麼如此?待此事了,老朽再與你好好‘會會’。”
碰了一個釘子,古塘不死心的又道:“在下認為老前輩此舉太過魯莽,因此幹冒諱忌提出一己之想,實在的他二人不該受此刑罰。”
“哦!那麼是你們承認動了手腳,使詐賭假了?”“賭尊”黃千雙日精光四射道。
“這……”古塘頓時語塞。
“老頭子,你這簡直是黑白不分,我老舅隻不過是看在他二人忠心為了堂口的份上,才好言相勸,你不要紅口白牙的在那又藉題發揮,其實你斬不斬他們幹我們屁事。”豹子一陣搶白,不但會場中之人個個變了顏色,他左一句老頭子,右一句放屁的就算修養再好的人恐怕都無法受得了。更何況“賭尊”黃千是何等樣人?他可是成名多年。
“怎麼?咱的可全是肺……腑,對,肺腑之言,你要不愛聽就當咱沒過,用不著吹胡子瞪眼,擺譜給我們看,如果沒啥子事,對不起我們可得走了。老舅,咱們走”
這還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豹子話一完,當真掉頭就走,他準備到樹下牽馬。
“鬼。”“賭尊”黃千怒喊。
回過頭,豹子慢條斯理的道:“風度、風度,像你這麼大歲數的人,而且又是大大有名的人更要注重風度啊!什麼事?”
“你……”硬是被氣得差些吐血,“賭尊”黃千指著豹子不出話來。
人鬼大,豹子揣摸人性的一套功夫可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知道像“賭尊”黃千這種人絕不會與自己這麼大的人計較,他更知道舉凡對“賭”成了尊的人,涵養也該是超人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