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依然不住地安慰女兒,童遇安被女孩那樣一吼,反而鎮定了,嗓子也啞了,不想說話,靜靜地聽著父母的聲音。
祁樹從保溫瓶裏倒出一碗粥,端到她麵前。這是皮蛋瘦肉粥。
童遇安仰起臉看他,一雙眼睛哭成了桃核,臉上淚痕較重,模樣甚是惹人憐。
祁樹不想否定他們這麼遭罪都是為了尋他,他祈禱著林倬平安回來,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照顧好她。
“我不想喝粥。”她聲音低啞,又無比委屈。
祁樹:“……”
“為什麼啊?”雲影柔聲問道。
童遇安正要回答,手機沒電,關機了。
沒事,她也不怕了。
祁樹問她:“你想吃什麼?”
童遇安說:“糖果。”
祁樹:“……”
不過他真的從抽屜裏找出了糖果,玻璃罐裏裝有巧克力糖、牛奶糖、水果糖、棒棒糖。
童遇安緊盯著,雙眼放光,咽了咽唾沫。注射狂犬疫苗,換牙,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吃過糖果。
“能給我兩個嗎?”她懇求道。
祁樹微微隱笑,玻璃罐塞她懷裏,低聲說:“都是你的,三十顆,現在,你吃兩顆,不能多了。”
童遇安由驚喜而笑,“真的?”
這個笑容過分熱烈,祁樹有些恍惚,眼睛盯著她的臉。三十天了,他們三十天沒有見麵了,她的門牙長出來了,頭發也長了幾厘米。
一間暗房,一盞油燈,雨打窗戶,兩個孩子坐在床上,突然間對視,久久看著對方。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有個人的心一秒一秒地加速。
終於,祁樹開口了,結巴道:“我去給你熱飯。”
童遇安頓時緊張,抓著他的手臂,說:“不要。”
“你不餓?”
“餓。”她睡了近七八個小時,怎會不餓。
祁樹說:“很快就好,你等一會兒。”
童遇安說:“我要跟著你。”
一道微光掠過祁樹的臉,他頓了一下,點點頭。
狹窄的廚房裏,祁樹把留給她的飯菜混合到一個較大的盤子裏放進電飯鍋裏蒸熱,轉頭一看,首先看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童遇安站在他身後,一手抱著玻璃罐,一手扯著他的衣服。
她穿著林倬的外套,很大,套到了膝蓋以下,樣子甚是滑稽,而她雪白的,稚嫩的臉和衣服深沉的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祁樹覺得自己和她也有很明顯的對比,他比她高出一個頭左右。他要和她說話,她務必仰望。
心念一動,祁樹彎下身子,尋她的眼睛。童遇安癡癡地回視他。
“給你做個煎蛋好嗎?”祁樹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低柔。
童遇安眨眨眼,直接溫溫地道了一句:“謝謝你。”
祁樹這樣典型的木頭人當然不會笑眯眯地回她一句不客氣,而是撈起外套的帽子,戴到她頭上。
童遇安也沒什麼,自己抬手調整了一下帽子,又抓緊他的衣服。
他轉過身,禁不住笑了,無聲的,沒有戾氣,真正屬於他這個年紀的笑容,露出來的雪白牙齒令他整張臉都生動了,半分不輸林澤那樣的陽光男孩。
隻是,童遇安沒有看見。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藏起來,哪怕是一個開懷的笑容,也是偷偷地,不與人分享。
祁樹做的煎蛋,和那一碗飯菜,童遇安一粒不剩全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