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黑又冷,雨勢一直未減,時而雷轟電閃。那水隻差半米就要漫過屋子了。
別說被困屋頂的女人和孩子,就連男人都覺得瘮人。那些孩子的哭聲和女人的求救聲不住地在林倬耳邊回蕩。
這條村子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到在外打工,肯來幫忙的加上林倬隻有五個,警察更是遲遲未到,真是諷刺。
林倬憋火,隻能在心裏低咒。
幸好被淹的十幾戶人家都是並排而建的平房,這使施救較為順利。
當他們把借來的八把三米高的梯子開始在屋頂與屋頂之間搭路時,六個高中生樣子的男孩瞞著家裏人偷偷跑來了。他們說,要他們當縮頭烏龜,簡直不能稱為男人,一輩子不走運都莫怪自己命賤。
林倬回頭看了看那些幫忙帶人爬過一把把梯子的男孩,他們不過十五六歲,個個光著單薄的上身任由風雨撲打,甚至給小朋友們唱起歌來。
不管世界如何變換,生而為人,心之所善總是活著最好的方式。林倬感到震撼之餘,隻覺得他們可愛極了。
如果他的兒子,他的林澤,也能這般勇敢無畏該有多好。
被困的二十五人全都救出來以後,已經淩晨兩點。有的留在李大爺家喝薑湯,暖身子,有的孩子發燒了,林倬送他們到鎮裏的診所看病。
淩晨四點,雨停了。
童遇安擔心林倬,後半夜沒有再睡,祁樹陪她,也沒睡。
兩個人裹著一張毯子並排躺在床上。
興許是無聊,童遇安跟祁樹聊了很多很多。
祁樹靜靜地聽著,偶爾嗯一聲或者淡淡一笑。
時間一久,兩人的體溫越發暖和,童遇安不禁睡了過去。
祁樹一直看著她的睡臉,好久好久。
童遇安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婦人招呼她來吃早餐,她看了看餐桌前背古詩的女孩,得知她就是昨晚凶自己的人,一時間不寒而栗,哪敢走近。
祁樹從廚房裏出來,直接從身後抱起她放到凳子上,一隻菜包放她的左手,一隻勺子放她的右手。
“吃吧。”
女孩聽見祁樹那毫不生硬,甚至有點溫柔而怪異的聲音,猛地放下,抬起眼皮朝他投去目光,隻見他看著那愛哭鬼的眼神也是異乎尋常的溫和。
女孩禁不住渾身一抖。
見鬼了,木佛成人了。
童遇安眼睛盯著麵前那碗白粥,忽然咬牙蹙眉,哽咽地說:“我要叔叔,你帶我去找叔叔……”
祁樹正要說話,突然聽到屋外一聲喊:“安兒!”
童遇安猛地一頓,旋即跳下凳子,衝出去。祁樹跟著她。
林倬回來了。
童遇安張開兩條胳膊撲了上去,摟住他的脖子。
林倬一把抱起她,說:“對不起,叔叔回來晚了……”
童遇安頭埋在林倬的肩膀上,嗚嗚地哭出聲來,說:“不要走,我害怕,叔叔不要走……”
林倬胸口一緊,說:“不走了,安兒不怕,叔叔不走了。”
童遇安抽搭了一會兒,眼睛瞥見手裏的包子,忙湊近林倬的嘴,說:“包子,熱的,快點吃……”
霎時間,林倬一大老爺們被這孩子惹得熱淚盈眶,咬了一口包子,熱的,心都化了。林倬說了一句話,童遇安一時間沒注意聽。
但是,五米以外趕來的那三個人都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