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遇安抱著父親的脖子,有些哽咽,近乎哀求道:“爸爸不要受傷,也不要生病……”
童樂胸口一緊,臉頰緊貼著女兒的腦袋,道:“知道了。”
林家。
出院到現在一個星期了,林遠隻喝了幾碗粥。
童謠站在一樓的偏房門口,狠狠地踹了幾腳房門,然後對女兒道:“找個錘子來。”
林思家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問母親:“做什麼?”
童謠這段日子一直睡不好,臉色極其疲憊,脾氣也變得暴躁易怒,道:“叫你拿就拿!”
林思家踟躕了一下,到樓梯底找到父親的汽車工具維修箱,翻出一把錘子,拿給母親。
童謠手起錘落,一下接著一下,猛砸門鎖。
響亮刺耳的碰擊聲音,一下下好像砸在人的心上。
林思家兩手用力捂住弟弟的耳朵,眼睛盯著母親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門鎖終於撬開了。
錘子掉在地上,童謠的手這才開始發抖,她破門而入。
陰暗的房間裏,林遠抱膝坐在床上,身上還穿著出院那天的運動服,看上去實在可悲。
童謠把兩個孩子打發回房,才到丈夫身邊坐下。他沒的是左手,燒傷的也是左邊臉,現在童謠坐在他右手邊,看過去,他是完整的人。
可是童謠知道,她再也找不回從前那個總是逗她開心,以她為大的林遠。
他蓬頭垢麵,麵如死灰,畏畏縮縮。
她熟悉的林遠穿著講究,臉上總是帶著青春的朝氣。無論失敗多少次,他都能夠自己站起來。不想她操心家務活,總是早起晚睡把家裏的一切收拾妥當。她看到的家永遠窗明幾淨。她要應酬,她要喝酒,夠鍾了他一定來接她回家。因為她穿了稍微裸露的裙子,能與她慪氣三天,像個孩子一樣幼稚。隻要她衝著他笑一笑,他就消氣。
林倬曾跟她說過一句話:“人一旦失去習慣,就空了。”
好似他早就認定他弟弟能夠成為她戒不掉的習慣。
而事實確實如此。
不知從何時起,她就意識到了自己很依賴丈夫。
真的沒有了,才知道失去的可怕。
“阿遠。”隻那麼一聲,童謠幾乎崩潰。
林遠有反應,他往邊上挪去,緊靠著床背。
童謠忍下哽咽,挨近他。
“身上都有味了,洗個澡好嗎?要不,你躺著,我幫你擦身。”她聲音低柔,好似哄孩子。
林遠沒反應。
“沒事了,什麼過去了,別怕……”童謠說著,伸出手輕撫他的後背,可能是消瘦得厲害,他的背脊骨很突兀。
而林遠被她觸碰的瞬間,渾身哆嗦了一下。
童謠一頓,把林遠拉進懷裏,施以渾身力氣箍緊他。
林遠情緒很激動,深埋著頭奮力掙紮著。
“謠謠,你別這樣。”
林倬低沉的聲音傳來,人也到了,他拉開童謠,讓她與林遠保持距離。
“哥……”林遠一條手臂抱緊哥哥的腰,埋臉在他的小腹上,恨不得整個人都藏到他的身體裏去。
林倬一手抱住弟弟的腦袋,聲音嘶啞地對童謠道:“你先出去,我陪他。”
童謠抿緊嘴唇看了林遠半響,掉轉身子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