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倬仔細看過弟弟臉上和身上的傷疤,以及左肩以下的空缺,竭力壓著咽喉的疼痛,幫他洗頭,搓澡。好像瞬間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他弟弟多麼可愛,多麼漂亮。
林遠好似一副空殼,任哥哥做一切。
也隻有在哥哥麵前,他才敢袒露自己醜陋的傷疤。
從浴室裏出來,林遠用一條毛巾包住頭,隻露出一雙怯弱的眼睛。
林倬說:“謠謠,我先帶阿遠到我哪兒住一段時間。”剛才林遠一直求林倬帶他回家。林倬答應他。
童謠走近丈夫,平靜道:“你家就在這裏,你去哪兒?過來,跟我一起吃飯。”
林遠側過身子避開童謠的目光。他伸手抓住哥哥的手臂,毛巾鬆開了,他下意識地想要捂住,才發覺自己沒有了一條手臂,於是他放開哥哥,急急地抓緊毛巾包住臉。
林倬和童謠看著他的動作,心如刀絞。
林倬看向童謠。童謠無力地點了一下頭,表示知道了。
“走,哥帶你回家。”林倬手搭著弟弟的肩膀,帶著他門外走。
林思家兩姐弟用淒楚的聲音叫了幾聲爸爸。林遠沒反應,跟著哥哥離開家裏。
站在童遇安房間的陽台上的林澤看到父親和二叔,馬上衝出房間,奔下樓梯。童樂父女見狀,略微茫然,跟著他出去。
林澤狂奔到了父親身邊,抓住他的手,與父親,二叔肩並肩回家。
林遠回到他以前住的房間。房間一直有打掃,很幹淨,他小時候的玩具,都整齊保存著。
林澤端來飯菜,溫溫地叫一聲:“二叔。”
林遠看向林倬。林倬叫兒子先出去。
林澤不動。
林倬眼神疲軟,低聲道:“聽話。”林澤頓了半刻,抿著嘴唇起身離開。
在林倬的溫哄下,林遠終於吃了飯,而後頭枕在林倬的大腿上睡下了。
林倬一手輕輕撫摸著弟弟的頭發讓他更好地入睡,一手搓揉著臉讓自己精神過來。
童謠盯著一對兒女吃了飯,終是忍不住到了林倬家裏。
林澤跟她說二叔睡了。
童謠放寬了心,輕聲輕腳地進了房間。
林遠真的睡下了。
可能是腳步太輕,抑或是林倬看手機過分專注,他沒有發覺童謠。
童謠順著視線看去,隻見林倬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串通話記錄。而童謠首先看到的是排列第三行的“溫予”兩字。她看向林倬,他低垂著頭,麵無表情,彷佛隻是凝視虛空。
林倬終於發覺麵前站了個人,他抿了一下嘴唇,把手機放回口袋裏。
童謠假裝不知,聲音低微地對他說:“我想跟他單獨待一會。”
林倬點點頭,深深看了弟弟一眼,站起身離開房間。
林遠暫時住在原來的家。
童謠他們知道他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一切,也沒有再來打擾他。
這天林思家燒到了39度,不肯吃藥,也不肯降溫。童謠心煩意燥,叫她別任性。林思家燒到眼睛都紅了,隻道一句:“把爸爸叫回來。”
童謠眉心緊蹙,想到了什麼,叫兒子到伯父家裏跟爸爸說,姐姐燒到40度,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肯吃藥,也不肯看醫院。
林止先是茫然,而後會意,一路狂奔到了伯父家裏,猛敲門,哭著對父親說姐姐生病了,她要爸爸,爸爸不回來,她就不吃藥。
無聲無息。
林止不放棄,哭喊了好久。
房間裏頭,始終安安靜靜。
童謠不再勸女兒吃藥,母女倆一起等林遠。
不知怎的,她能夠與外甥女相互親吻和擁抱,與親生女兒卻如何也親近不起來。可能是林遠對女兒足夠寵愛,以至於女兒從未對她抱怨過什麼。
其實女兒很像她,打小就很獨立,很懂事,學習上也無需操心。這點是她最滿意女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