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到一半,氣氛正高漲,一名小廝歡快的跑進來,見到陸高峰倒頭就拜,拜完便說:“大好事大好事!恭喜家主,小姐那後半闕終於寫出來了!”
陸高峰裝作很驚訝的樣子,隨後卻嚴厲道:“怎麼也不看個場合?如今賓客都在,大家談的都是大事……”
正這時,一人從座位上站起,說道:“陸家主這就不對了,我們談的是大事,但令千金這後半闕可也不是小事,你是不知道這麼多天來苦求後半闕而不得把我折磨成什麼樣子了,今日來此便是趕巧了,快快誦讀出來,也好免去大家焦心。”
其他人馬上符合。
雖然他們心中都是一陣腹誹,誰也不是傻子,您老還偏偏在這裏做戲,給誰看呐?
陸高峰打了個哈哈,笑道:“既然這樣,那晚生便獻醜了。”
一伸手,那小廝趕忙將一卷明顯早有準備的裝裱書卷遞到他的手上,正要讀,手腕卻被抓住了。
他自稱‘晚生’,便是因為場中有唐閣老在,而此時抓住他手腕的,同樣也是唐閣老。
“還是由老夫代勞吧。”
唐閣老顯得有些強硬,但陸高峰非但不生氣,反而心中樂得要死,詩詞這種東西,尤其在當世,好與壞並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如今小女詩詞由這位德高望重的三朝閣老讀出來,那意義可就不同了,怕是不出一個月就能傳遍整個國家!
唐閣老先是看了一遍,隨後愣了一下,轉頭看了看陸高峰,問道:“令媛可在?”
陸高峰趕忙道:“如此場合,小女哪有資格。”
“真是可惜了。”
唐閣老說完便清了清嗓子,見四周一片熱切目光,輕輕一笑,用一種陳釀混重的聲音讀道:“蛛居塵覆白戰甲,震卻青芒碧血殺。掌燈看劍啟鋒芒,搖憶當初,塵戰千裏鐵馬殘陽路!”
眾人都記得上闋,也記得其中描述的美景,尤其那夜晚繁華歌舞給人留下的印象極深。可是這轉瞬之間,卻又從極盡繁華轉變為一種‘落寞’之情。
人們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一個場景,一位年老力衰的將軍,借著酒意走進書房,打開隔間,便看到曾經跟自己出入沙場的戰甲已經被塵埃覆滿,結上蛛網。
老將軍伸手去擦拭,想要彈落灰塵,卻隻一陣,所有附著全部滑落,露出精鐵漆黑光澤,上麵斑駁血跡早已因為歲月的關係而變成碧色,仿佛還能從它的身上感受到曾經戰場凜冽殺氣。
挑起燈來將曾經的佩劍摘下,方一抽出,鋒芒依在,含光射影,映照的人卻早已不是那征戰沙場的將軍,而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忍不住伸手擦拭著寶劍,暈暈乎乎中,回憶起當年征戰場景,那一抹斜陽之下,遍地屍骸,血流成河,一人一騎在鐵與血的地平線上留下一道堅毅的剪影……
所以這首詞給人的感覺很奇怪,也有些突兀。
前半闋溫婉華麗,正迎合小女子眼中的華美絢麗。可後半闋卻給人一種血腥氣撲麵而來,一股冰冷鐵器的味道鑽進鼻孔……更像是一名曾經征戰沙場的老將所寫,而不像是一個不足十歲的女娃之作。
好則好矣,但誰都不懂。
也有人多人在唐閣老誦讀之後,大聲叫好,細細品味,可是眉宇間都掛著一種不解。
直到酒宴散了,大家還沒有從這種思索中回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