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現如今在臨江城中過得最安穩的,反倒是那個‘戴罪之人’的宋猛。
一個小小的麵攤,竟然需要他用全部的時間去經營。早上很早就要起床,和麵,引火,燒水。水燒上了便要去擺放桌椅,將它們擦的發亮,到此時那位湯伯才會醒來,教他熬製秘製湯料。一切就緒,便要去買新鮮的菜,洗幹淨後撥下菜葉等著隨湯麵一起放入鍋中。
好不容易這一切都做好了,還不等宋猛喘一口氣,客人就上門了。
從天還未亮就起床,一直忙碌到太陽下山,還需要在打發走幾個賴在桌子上不想走的客人,才能收拾幹淨後去休息。
他發現這世界上任何的美好,都不如麵前的那個時不時會爬過幾隻小蟲的潮濕的單薄的床鋪更加吸引人,隻要一頭躺上去,他甚至可以舒服的呻吟出來。
勞累,不用思考,不用玩命,沒有什麼往日的鐵血,隻有麵前的噴香的麵湯。
他剛開始的時候有些奇怪,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來吃這個攤位上的東西,它看起來明顯不是很幹淨。也因為人多所以才讓他如此疲憊。可是吃過幾次後,他就發現自己也喜歡上了這麵湯,仿佛一輩子也吃不夠,不是說美味到不行,相反,這味道有些平淡,並不能說出什麼‘好’來,可是就是吃不膩。
他同樣也很奇怪,為什麼湯伯不把這攤位做的大一點,甚至可以弄一個很大的店鋪,到時候雇上一些夥計,也省的隻有他這麼一個苦力。
最後讓他費解的是,之前……這繁忙的攤位可是沒有自己的,全都是湯伯一個人打點,他……怎麼可能做出這麼多事?明明自己一個壯年都覺得這樣累了。
而湯伯對這一切的解釋,卻隻有一句話:“習慣了,不想變了。”
今天也是這樣,宋猛收了最後一張板凳,抖了抖自己的被褥正考慮什麼時候到山上弄點柔軟的幹草續在裏麵的時候,就看到湯伯正一個人坐在那裏麵向城門口發呆。
宋猛很好奇,以往這位老頭兒總是留給自己一大堆的活就跑去睡了,今天這是怎麼了?失眠了?
“湯伯,怎麼還不去睡覺啊?明兒個還要起早呐。”
宋猛現在的做派早已沒了之前軍人模樣,除了臉上那道巨大的傷疤,倒更像是市井中人。
湯伯仿佛如夢初醒,錯愕的轉過頭來,隨後尷尬一笑,卻又長歎了一口氣,看著城門口的方向說道:“沒想到你還真是很快就適應了這樣的生活。”
宋猛見湯伯想要聊天,就湊過去坐下,笑道:“難不成湯伯以為我過不了這樣的日子?嘿,記得我小的時候還真是過了一陣苦日子…”
還不等他說完,湯伯就奇怪的問道:“這是苦日子?”隨後笑道:“嗬嗬,對你們這些人來說,這真的就是一種苦日子吧。不過對我來說,在這個城門口弄一個攤位,每天迎來送走那麼多客人,大部分的人見過一麵,興許這輩子就看不到第二次了,可是他們依舊會把一生的故事告訴給我這個陌生的老頭,真的很有趣……嗬嗬,我一直很想把這個攤位做好,真的是很難的,在一段時間內我賺不到什麼錢,也總會絕望起來,想要把這個攤位就關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