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是君王之信。
帝王者,孤家寡人。上到至親,下到子女,左邊肱股重臣,右邊臥榻之人……無!一!可!信!
唯一能稍微信任一點的,怕就是那些自小跟自己親近,百般照料服侍的人。兒時笑著陪你騎馬打仗,滿頭大汗滿地爬的人,陪你溪邊玩水,看你要掉進去,自己先用身子墊住你的人,甚至把你的心情看的比他自己項上人頭還要重要的人。他們就是太監。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無後,因為無後,所以無害!
他們每多犯錯,很多時候是因為貪財,貪權,但其實最核心的過錯,僅僅是因為他們無能罷了。
皇帝隻能信任這些一輩子隻會侍候人,隻會斂財的太監,這是帝王的悲哀。但一個人隻能侍候人,隻能貪財,這就是那個人的悲哀。
人的生命如何傳承?從看到自己孩子剛出生的那一刻,所有的父母都會明白。自己的生命就是這樣一代代的通過繁衍傳承,無終止近乎永恒的持續下去。
而太監們的生命,卻從切掉煩惱根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在陸羽眼中,他們比那些帝王要悲哀的多,不是嗎?
所以當陸羽轉過頭來,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眼神看著那三名紫袍太監的時候,他們三個人都愣住了。他們見過了太多的奉承的眼神,諷刺的眼神,敬仰的眼神,鄙夷的眼神,懼怕的眼神,憐憫的眼神,但從未見過如此……讓他們為之心顫的眼神。
那種眼神如此的陌生,他們此生仿佛從未見過。
那種眼神卻又如此的熟悉,每天早晨麵對銅鏡,他們都能在其中看到流露出如此眼神的自己。
也就是因為這個眼神,原本三名紫袍太監對陸羽的百般不爽與警惕,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理由?就是這麼簡單,卻又如此足夠。
鵑鳥公主仿佛注意到了這一切,腳步微微停頓一下,轉頭看了一眼,略帶疑惑,但卻轉瞬即逝,繼續領著陸羽前行了。
‘天湖’。
並非天上的湖,但凡是見過它的人,都會同時想出這個名字。
都城西南角,略顯僻靜,護城河水從外而入,橫穿半個都城,流經此地卻發生了奇妙的變化,突然平白逆流而上,水流在空中滑行,攀爬上了一個巨大的隻有一根石柱的平台,彙聚成一個懸在半空中的湖泊,再緩緩從另一邊流下,彙成一條細小的瀑布,清晰明媚。
人們喜歡這天湖,便修築了一條通天的路,整整三千七百台階,從地麵連接到那懸空的湖。
逆流和逆水是兩回事,一個是行為,一個是奇跡。
陸羽也是第一次到這裏,同樣被這份景致迷的不能自已。
“水天將而潤萬物,青逆流而成天湖……人之境遇,也大抵如此吧。”
陸羽忍不住一句感歎,讓鵑鳥公主猛地轉過頭,微微皺眉,隨後突然伸手一提,便將陸羽給拉到自己的麵前,直視他說道:“青逆流?你從哪裏聽到這個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