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文字並不繁複,但簡明扼要,盡言其術,不過尚未完全。這篇記錄東帝變法有感的文章,字跡有些潦草,看起來是提筆人下筆有神,文思泉湧了。
“這件事情,孤回去會與項大人與母後相商,若你得了成稿,就托人帶回宮來,孤會替你造勢。”
顧緋桐細細翻閱,雖隻提煉理論要點,要方措施尚未詳列,但能看出與顏西國情確有貼合之處,“你別看朝中那些老臣看著和和氣氣,那私底下可是動不動就自詡開國功臣的,架子大得很,要搬動他們可不容易。”
“是。不過有一事,微臣建議先行。”
“哪件事?”
“此次北帝貿然出兵,雖是奪嫡黨爭所致。但削弱一個八皇子,還有其餘幾位勢強的皇子,接下來的時日還不知要掀幾番爭鬥,我們也應該未雨綢繆,早做打算。”
顧緋桐抬頭望向窗外忽明忽暗的燈花,似是想起了從前某個父皇與母後秉燭夜談的夜晚。顧蒼荀不愛鍾離,凡是在槐月殿留宿,必是有前朝之事需與她商討,鍾離時常叫她在一旁聽著。
“軍備一事,先帝早有打算,隻是還沒來得及著手籌備,就……”
顧緋桐輕咳一聲,端起羽瓷茶杯抿了口,將心中的傷疤跨過去,撿要緊事出來說,“孤早有繼承先帝遺誌之願,父皇早與孤說起過發展農耕,興旺人丁之事,墨卿以為如何?”
“在他國經商乃虛浮之業,居於末流,在顏西雖受尊崇,但富商畢竟是少數。剩下的平民百姓,以及吸納他國的流民都要用農業來安置。
聽聞顏西土地,都是當年開國先祖用真金白銀從舊白朝穆氏手中一寸一寸買來的,這地界都是白朝疆土中極好的。眼下大量優渥土地尚未開墾,白白浪費,因此從土地改革入手方為上策。”
“懂這些的人,朝中恐怕不多。”顧緋桐從沒下過地,甚至連農田也沒有見過,可朝堂上那些商賈出生的名門貴族,又能好到哪去?
墨臨淵一下讀懂她的心思,玩笑道:“微臣這番說辭冗雜,想必陛下也聽厭了,不如我們各寫一字,看看心意是否相通?”
“正有此意。”顧緋桐在桌上挑了張浣花箋,凝神靜氣,提起黑針紫毫筆極其認真地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一字。
因為墨臨淵的字太過漂亮,有遊龍驚鴻之姿,又兼輕雲飄逸之感。雖然禦書房宮人時常誇緋桐字好,但跟臨淵一比簡直就像小孩子鬧著玩的東西。
顧緋桐將毛筆擱下,將紙張對半折起,想著自己別在墨臨淵身側太過黯然失色。可抬頭才發現墨臨淵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並無動作。
“你怎麼不寫?”顧緋桐將折好的浣花箋沿著書案推過去,道。
“方才說的太多,有些忘了,”墨臨淵含笑望著她,“我正在想。”
不是你說要寫這個的?
“那你慢慢想。”顧緋桐發現一時沉寂下來氣氛有些微妙,夜色沉沉,書房倒是被照得明亮。不同於她的眼光無處安放,墨臨淵倒是氣定神閑,微狹的鳳眼不知是不是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