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嬪們都走的差不多了,陰淩玥才顯出疲倦之色。
“才有孕就這麼不省心,往後還有數月,不知道要怎麼熬。”她單手吧嗒吧嗒的敲著黑漆木的桌麵,目光遊移不定。也不知道究竟在看什麼。
姚嘉兒賠笑道:“表姐這一有孕,可是尊貴極了。陛下恨不能隔一個時辰就讓人送些補品過來,即便表姐吃不下,也能感覺到陛下一番厚愛。有了陛下的嗬護,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又怎麼用的上一個熬字。”
鬢邊垂下的金絲流蘇,隨著她優雅的側首而窸窣輕晃。陰淩玥看著姚嘉兒,斂眸道:“你以為有孕是什麼好事情,先前就覺得身上不痛快。這下可好,整個人綿軟的像是浮在那雲端上。稍微不留神,不是被風吹散,就是自己跌下來,這滋味,可著實不太好受。”
總覺得話裏話外有別的意思,姚嘉兒笑嘻嘻走過去,跪坐在陰淩玥身側,殷勤的替她揉著肩。“表姐從前從沒有這樣的擔憂,如今恩寵優渥,又懷上了陛下的骨肉,怎麼反倒多愁善感起來?”
“從前是從前,如今是如今,不可同日而語。”陰淩玥愁容不減,眉心裏沁著一抹淡淡的憂愁。
姚嘉兒不傻,不可能真的聽不出這弦外之音:“表姐是覺得,那一位鄧貴人耗在宮裏,終究礙眼吧?可我這麼打眼瞧著,陛下無非是看中了她的母家與表姐母家沾著親。既然是母家之故,她這個人在或者不在,又有什麼關係。”
“你說的容易。”陰淩玥握住姚嘉兒搭在自己肩頭的手,示意她坐下。
“諾。”姚嘉兒乖巧的繞到身側,規規矩矩的落座席上。“這裏沒有外人,表姐有什麼擔憂不妨對嘉兒說。嘉兒雖然不聰明,卻也會盡量為表姐紓解心中的鬱悶,使表姐能安心養胎。”
陰淩玥的臉上浮現出前所未有的欣喜:“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我身邊。宮中漫漫歲月,陛下有國事纏身,後宮還有這麼多妃嬪。能陪著我解悶,與我同甘的也就隻有你一個。”
稍微抬手,陰淩玥示意莫璃把預備好的東西拿過來。
姚嘉兒眼前一亮,幾支精致的金簪子造型別致,鑲嵌著各種顏色的寶石,看的她眼睛發直。“表姐這是……”
陰淩玥沒有做聲,隻是遞了個眼色。
莫璃就將這一托盤昂貴的飾品穩穩當當的擱在了姚美人麵前,轉身又去捧了幾個奇特的小銀瓶出來。
姚嘉兒的手,已經控製不住的落在那些金簪上,細細的摸索。姚家雖然也是名門,可她從未見過這樣華美的飾物,更別說佩戴在鬢邊。
眼底折射的流光溢彩,讓她看上去與往日大為不同。隻是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這樣專注的留神這些華美簪飾的時候,有人也在審視著她。
“那些金簪不過是小巧,比起這一瓶一瓶昂貴的花露,算不得什麼。”陰淩玥的語聲略高,成功的將姚嘉兒的目光吸引過來。
“金簪奢華絕美,嘉兒連見都不曾見過。表姐說那些瓶子裏的是花露?”姚嘉兒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去,雙頰泛起了緋紅。
“是啊。”陰淩玥幽幽一笑:“女子皆以飾物為美,其實有比飾物更奪人心魄的美……”
姚嘉兒似懂非懂的看了她一眼:“妹妹愚鈍,還請表姐明示。”
“你想想看,幽靜的夜色之中,黯淡無光的內室,再好看的金簪,也難有用武之地。倒不如這令人魂牽夢縈的香氣。”陰淩玥說到這裏,心口不禁一顫。曾幾何時,陛下說這味道總是叫他放不下。
這下子,姚嘉兒算是明白她的心思了。“這樣好的東西,也隻有表姐才配用。”
“那是從前。”陰淩玥宛然一笑:“現在給你用,正合適。”
“表姐的意思是……”姚嘉兒不敢露出喜色,反而深鎖眉頭。
陰淩玥拿起了一個銀屏,撫摸著上麵花開並蒂蓮的圖案,勾起唇角:“我有孕,自然不能好好的服侍陛下。這宮裏就隻有你能為我分憂,我自然希望打今日起,伺候陛下的差事就落在你的身上。”
姚嘉兒連忙跪直身子,一臉的惶恐:“表姐明鑒,妹妹自入宮以來,隻希望能好好的陪在表姐和陛下身邊。從未奢望過能成為陛下的寵妃。隻要表姐與陛下不嫌棄嘉兒愚笨,不趕嘉兒走,就已經是我的福氣了。”
她這個反應,叫陰淩玥舒心不少。
即便是姚嘉兒,她也是不會完全相信的。倘若發覺她有取代自己獲寵的心思,那便是容不得她在身邊了。此舉既是為了籠絡聖心,也是為了一探虛實,看看這個姚嘉兒,到底能不能留用。
“你瞧瞧你,這是做什麼?”陰淩玥不滿的挑眉:“你是什麼樣的心思,我豈會不知道。何況既然是我要將這些好東西贈予你,便是我希望你拿去就用得著。否則再華美的金簪,再好聞的香露,也不過是白白放著招灰,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