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離那李家凹越來越近,鄧大心裏便愈發忐忑起來。
其實從當年李家凹發生怪事開始,及至後來村民們一夕之間全部暴斃,官府派人封鎖,前前後後時間也不短。
以至於後來裏正一直嚴禁村裏談論此事,可私下裏,誰見麵不要叨咕幾句離奇。這裏麵有講天災的,有提神靈降禍的,還有道是造孽太多有人報複的……凡此種種,卻終究是無有定論。
這就好比是鬼神之說一般,曆來都是言之鑿鑿者眾,可卻沒有誰真的親眼見過。
鄧大其實也不大信這些,隻他素來就是老實本分的人,想著既然村正都說了那裏是禁地,免不了就守規矩不去罷了。
好在他雖然被人威脅來了這裏,可畢竟水性好,真到了山窮水盡時,便冒險棄船逃生,也未嚐不可。
隻是眼瞅著馬上就要靠岸,到底還是心裏懼怕,因隻待那人手上力道稍稍一鬆,他便趁機輕身一躍,刹那間已沒入水中。
“那鄧大,他是沒死嗎?”蘇樂堯一聽到此處,便忍不住問道。
那人看著她滿是希冀的臉,心裏卻有些惡趣味慢慢升上來。故意調足了對方胃口,到了最後才幸災樂禍道:“他本來是有機會走的。不過很可惜的是,他舍不得他的船,又回來了。”
……
當時的情況,他因被莫蕭追捕,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好不容易奔波了一路,那夜卻湊巧宿在縣郊一個野店之中。
不想那日店裏卻早來了一隊皮貨商人。他們趁著夏天皮子賣不上價,便趕著從遼東的高麗人那裏販了些上等狐皮。原是準備將東西運到太原府去的,可不想午後下了一場大雨,車子不巧陷在淤泥裏,直花了不少工夫才將車拉了上去。
如此耽誤了時辰,他們趕不及進城,便隻好先在這裏歇上一晚,明日再出發。
一行人大大小小足有十幾口子,如此等到他來時,自然也隻有去睡通鋪了。
他素日講究,如今到了這等醃臢地方,自然是難以入眠,一直到了下半夜才微微有些朦朧起來。不想恰在此時,他卻忽聽得門上“哢噠”一聲。
這動靜其實不大。隻是他畢竟有案在身,心裏便格外較他人警醒些。一時他便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卻靜靜躲在門後等著。
借著月光,他眼看著眾人都中了迷煙,一動不動地臥在床上。一時又想起此地臨近懸甕山,曆來便多有響馬強盜。如今既麵對麵遇上了,他也隻好死死地捂住口鼻,心中隻是叫苦不迭。
果然那群人一窩蜂地衝進來,也不管床上橫的豎的,先掄起大刀一個個胡亂砍過去了事,可憐很多人猶在睡夢中就沒了性命。
眼看著他們殺完了人,便將屍體像死豬一般堆在地上,卻俱都上榻摸索。一時有個人歡呼一聲,眾盜便忙湊過去細看。
如此好機會,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誰知他正要悄悄出去時,卻忽聽得其中一匪道:“好家夥。這狗刺史可真是會撈錢,足足是一千兩的足色紋銀在此,夠我們兄弟快活一陣子的了。”
另一個人便笑道:“不義之財,正好讓我們白白享用,豈不妙哉?那些爛皮子且不用管了,人家既給了消息,總要留些給他才好。我們這就走吧。”
眾盜忙齊聲應是。竟就這樣抬著箱子,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他這才從暗處緩緩走出。仿佛從前在並州時,便聽人說過這位劉使君慣會斂財,卻不想原是這樣的套路。
都說天無絕人之路,看來此言倒是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