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3)

我小心地扶她上車,幫她放好行李,拐杖,然後驅車返回海港城外的小鎮。

夜幕緩緩落下。

我下了車,扶著她信步而行,來到一家河邊的小餐廳。小餐廳的露台外河燈璀璨。眺望遠處的海港城,海港的高樓燈火燦爛,五顏六色的探照燈交織,水麵富豪的遊船交錯,好似節日。可是,碼頭旁貧戶的船上,水民卻在艱難的從陸地用藍色桶運淨水。

我特意來袁夢蘭唱歌的小店捧場,打開菜單,點了幾份苗雲英最喜歡吃的海鮮,有龍蝦,螃蟹,牡蠣。

她也很樂意和我分享她的喜悅,給我添菜,讓我品嚐。

夜色如水,讓我們的心,也如杯中的飲料,沉浸在藍色的浪漫絢光中。

袁夢蘭早上在快餐店幫忙,晚上便在這餐廳唱歌,賺些生活費。

我們則閑聊著。

“我還以為,今後都見不到你了。當晚,我和陳強去……”

她忽然用手捂住我的嘴。“好了,不許說這些。”

我點頭。

我們開始聊些別的。快樂往事,總是聊不完。

我大口吃菜。她隻是輕輕動了動筷子,隨意嚐了幾口。

“你的手臂怎麼了?怎麼會有傷口?曾經的英雄,硬漢,也會被人毆打?”

“沒事,被一群惡狗追逐,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對之前楓葉山莊和鴛鴦穀的事,隻字不提。苗雲英看著我,嘴角一笑,繼續給我倒飲料,勸我吃海鮮。

“你不是早就引退了,怎麼還有惡狗追你?”

“說來話長。”

愉快的事很多,快樂的笑談後,她的話一轉。

“其實,你不必掩飾,阿美都告訴我了。”

我放下碗。站起來,走到一旁。望著河水,沉默著。

“離開海港城也不是壞事。你也知道,遍地金銀的地方也是是非之地,是各方角逐的戰場。那裏太紛亂,自新勢力崛起後,再無寧日。而且,若不是來到這兒,我也不會知道平靜的珍貴。恩師離去後,過去的平靜日子便很難再回到身邊。而且,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死。”

苗雲英安慰我:“唉,鐵伯伯的死,本就不是你的錯。以仁君的實力,要對付他老人家,哪是你們這些人的力量能抵擋的。你也明白。這其中的原委十分曲折。而且,鐵伯伯也很清楚,不但你,就是大家全部出動,也無法去複仇。他之所以這麼做,之所以不許你報仇,是避免讓你,讓大家枉送性命。因此你不必內疚。更不必在乎同門師兄弟怎麼看。說實話,你離開鐵山堂,離開江湖紛爭,在海港城居住,我倒是很高興呢。若不是這樣,我們之間無法度過三年的平靜時光。”

“曾經,我見到你去鏡湖參加江湖廝殺,我就許願說,如果上天能讓我和你倆人度過三年沒有江湖紛爭的時光,我死也願意。”

我打斷她的話,“少胡說!”

“真的,不是胡說。當時你跟嶽威保護鐵先生去跟仁君的人談判。我好擔心,既擔心你,也擔心盤梅。擔心你們再也不能回來了。或者缺胳膊少腿地回來。這樣的事,我還見得少麼?”

我望著遠處的霓虹燈,問:“你見過鐵霜麼?”

我岔開話題,“我倒是有些擔心她。她已經三年沒有音訊了。”

“沒有。好久沒她的音訊了。大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

“對了,盤梅近來如何,她這些年在幹些什麼?為什麼一直不和大家聯係?你是怎麼找到她的?”

苗雲英搖頭。“鐵山堂被毀後,妹妹去了東邊謀生,過得還不錯,遇到了貴人,近來平步青雲了,不但報酬高,還當了頭頭。她之所以不與你聯係,是因為不想打擾你的生活。我本也不知道她在哪兒。當晚我在海雲紅葉股份公司前被襲擊,幸好她救了我,把我帶回去。啊,不瞞你說。前些天,我遇到了杜赤焱。他向我追問鐵霜姐姐的下落。”

“都怪我,不然你不會被他們襲擊。”

“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和陳強丟下我,去海港城郊區幹了什麼?”她追問。

我沉默了。

“沒什麼,我們去救東叔,但失敗了。”

她拉我返回坐席,立即倒飲料,岔開了話題,說些異地的新鮮見聞。

坐到打烊,袁夢蘭除了唱歌之外的洗碗刷盤的工作也準備收工了。

一個敞著衣領,拿著煙鬥的地痞帶著八分醉意,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強行要拉袁夢蘭陪他喝酒。

我跟著站起來,說她是自己的朋友,請他放尊重些。

對方威脅說自己是太子的手下,就要動手打人。

苗雲英走過來,希望攔住我。

我突然舉起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他重重摔在地上。

“哼,要不是我心情好,你就不能雙腿走著離開。”

那人酒醒了七分,急忙連滾帶爬地逃走了。“哼,誰不認識我旱鱉。小子,你等著。”

我回到自己的位子,請袁夢蘭坐下,遞給她筷子。

袁夢蘭很斯文的吃起來,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

袁夢蘭說:“原來,是雲英姐姐。你不怕被這個人遺棄?還敢回來。他們這種人,可是毒藥。”

我臉一紅。

苗雲英說:“夢蘭,你怎麼在這兒上班了。”

袁夢蘭看看我。“說來話長。因為東叔的事,我沒法在海港城呆了。而且,我的家在棚戶區。海邊棚戶區被拆掉建劇場了。我也沒地方可去了。隻好在這郊外小鎮安身。這兒有鐵成哥,可以關照我。”

邵勁收了工,也來了。

他隻是喝酒,吃花生米,很少說話,就算旁人問起,才懶散地回答幾個字。

“嗯,是,不。”來回就這幾個字。

袁夢蘭已經習慣了,也懶得問他話。

“這幾年,我除了周末去郊外的海邊小店,都是在海港城過。還真是懷念那兒的時光。——不過奇怪了,這兒向來很少幫會的人來。他們大多在帝國娛樂城附近消遣。怎麼會在小鎮的夜市出現?”

苗雲英說:“這有什麼稀奇,他們吃膩了山珍海味了,喜歡來吃吃農家飯菜呢。況且,還有這位美人兒在。那些人怎會不慕名而來。可惜了夢蘭小妹,人美歌喉更美,卻被埋沒在這兒,當刷碗工。”

“您過獎了。我隻是個不入流的歌者。唱的不好,隻會嚇跑人。多虧了阿成哥,我才有飯吃。謝謝,我……”她剛才被惡棍欺負,想起自己的身世,一激動,就要落淚,趕緊用手帕擦試眼角,“我從小孤苦,婆婆去世,便成了孤兒。是東叔一力接濟,保護,才活到今天。——能在這兒寄居,我已經很滿足。對不起,我失態了。”她微笑著,自嘲著。

“別傷心。如果你沒有原則,怎麼會沒飯吃?我見過許多論姿容歌聲,無論哪一點都比不上你的女歌者,都跟有權勢的人走了。許多人都傾慕你的容顏,本來女人靠臉蛋吃飯很正常。隻不過,你是不甘墮落的人。所以,你的歌聲也是獨特的。是他們不懂欣賞。”我說。

“是啊。這個世界就這樣。你不肯順從一些人的非分要求,任憑你擁有百靈鳥的歌喉,也是沒用的。”苗雲英說。

“不,過獎了。”

她看著我,“隻有鐵成,是真正來聽我唱歌的。這些日子來,都是他,一直在保護我。沒有他的地方,我反而無法自主。”

我立刻接過話頭:“嗯,所以,我喜歡這個餐廳。恰是因為這兒有一個不甘墮落,追求理想的女歌者。”

我們說著,苗雲英看我們互相呼應的神態,卻有些不耐煩。

“我還有事,咱們回去吧。”

袁夢蘭鞠躬道謝後,也告辭回去了。

我不放心,怕那些人鬧事,讓邵勁送她回去。他回答:“嗯。”

我結賬,和苗雲英走在返程的路上,夜風吹拂,十分愜意。

她挽著挎包,借著拐杖,緩緩邁步。

我望著遠處的高樓燈火,輕輕歎氣,“當晚他們竟然襲擊了海雲紅葉股份公司的總部。我離開海港城那一晚,你孤身一人,為了去找股份公司的人來幫我,也受連累,受了傷。難為你了。”

我望著夜色中的江河,一江融融春水在燦爛的夜燈照耀中,緩緩流向朦朧的大海。

水麵平靜了,漁民安睡了。

零星的警笛,在遠處響起。

這兒的生活,平靜,閑適。

歲月靜靜流淌著年華。

“就怕,人如落葉,落入水中,就像昨日一樣,再一次地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隻能隨波逐流。”

我感慨著,扶著她,順著長長的闌幹,走入夜幕中。

當晚返回居所,袁夢蘭收拾了自己的房間,與苗雲英共住。

我們終於重逢,又像往日一樣,重溫一段,繼續一段快樂的時光。

日光半明半暗。雲半開半闔。

苗雲英一大早就起來,跟袁夢蘭在快餐店幫忙。袁夢蘭因為昨晚的事,被宵夜店老板勸退。

不知道為什麼,苗雲英故意耍性子,跟我吵架。吵架後,始終不肯和我說話。雖然見麵了,但內心對我參加對付黑龍堂的廝殺,留下了傷疤,和袁夢蘭關係親密,十分不滿。而我,總是不肯認錯道歉。所以,我們兩人依然處在冷戰階段。

日色和暖。

一輛車停了下來。一位戴墨鏡的女子獨自下了車。

老板如往常一樣,去查看車輛,準備通知莊園,看看是否放對方上山。

他看到那是大誌開的車,卻沒見到司機,立刻愣住了。

回頭一看,一個少女已經進入小店。

“洪小姐。您,您。”

他看到洪可馨,更是無比驚訝。一般莊園的頭子出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和對手的偷襲,上班都直接用直升機。比如去海港城,就直接飛到公司樓頂。出遠門就送到私人機場。就算驅車路過,也是跑車穿行,眨眼功夫。一般像老板這樣低層級的成員,除了在照片裏,極少有機會親眼見到幫會頭目,特別是繼任者。

“不許告訴他們我來過,知道麼?”

老板不敢答應,立刻朝門外左右一望,看看有沒有人跟蹤。

“出了事,我和周喜兒解釋。”

洪可馨來了,她竟然避開監視的保鏢,私自離開了莊園。

她丟下這句,邁步向小店後麵走來。

店鋪之後是個小院子。她轉出半月門,忽然看到我在忙碌,而苗雲英拿著肥皂,幫我洗衣服。

袁夢蘭則在旁練發音。

我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放下手中的水桶,回頭一看,好像見到刻板的“山主大人”,立刻渾身不自在。

她見到我,有些羞澀,不好意思,望著一旁的石榴花。

“鐵成,這些日子,你都上哪去了?”她瞥見我身邊的女子,冷冷地問,“她是誰?”這裏的她,自然指的是苗雲英。

“我能上哪兒去?莊園的錢還沒賠足。隻能天天在這兒幹活罷了。而且,我要自食其力。哪有你命好,天天坐著,有人把三餐送到嘴旁。”

“我可是從小就受恩師教導,知道吃飯靠雙手,走路靠雙腿。”

她垂眉不語。

我坐在石桌旁的椅子上,擦拭雙手。

“倒是你,你沒有告知周喜兒,獨自來到這兒,不怕被責罰麼?”

她猶豫一會,才回答:“我隻是辦完事路過,順便來看看。”

我瞥眼看看她,想想之前的事,手心有些冒汗,提緊了心。

“你還是不要久留,否則周喜兒又要借機為難你。對了,這位是我的摯友。”

苗雲英看看她,打個招呼。

洪可馨走向一旁,沒有回話。

老板急忙矮身,提著椅子跟隨在後,看到她想坐下了,輕輕把椅子送到她身後,然後用毛巾一陣猛擦,伸手請她坐下。

看到她坐下,立刻垂手躬身,站在她身後,不敢吭聲。

“為什麼你這些天每到下午,總是不見蹤影?也有好些日子沒回莊園了?——你知不知道,對手還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