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眉心一跳,睨眸瞪去,隻見其惶惶跪地,俯首懇言:
“大王,臣無心犯上,但臣實在憂心,若將所有文武官員都關押入獄,那此後我大夏顏麵何在?威嚴何存?又如何再讓九州諸侯臣服?如何再號令天下?”
癸怔了一瞬,扯唇輕嗤:“嗬,竟連你也……”
群臣趁勢再度齊呼:“請大王三思!”
“你們都住口!”癸心中一堵,狠狠慪了一口氣。他自出生起就在眾星拱辰中長大,這是第一次嚐到這種立於眾叛親離邊緣的滋味。
而趙梁身為他最信任的近臣,此刻也最能體會他的感受,幾方權衡,出言勸道:
“大王,其實事已至此……臣以為,元妃病得過重,也實在再難正常生活於王城。與其強留她在此成為眾矢之的,頻繁遭受各類閑言惡語、群起而攻,倒不如將她暫時送去一處清淨之地安心靜養,或許對她的病情反而有利,能早些痊愈也說不定……”
癸未再說話,麵上陰雲密布,垂著眼眸立了許久,袖下緊勾的指尖幾乎要全部嵌入掌心。
這時,巫醫又推門而出,憂心滿誌,瑟縮道:“大王,元妃已經三日未眠,再這樣下去,體弱的她身子定然撐不住,恐會不妙啊……”
癸聞言又是一陣躁意橫生,起伏著胸膛回頭怒吼:“那你倒是想辦法啊!”
巫醫嚇得趕忙低頭,險些結巴:“臣……臣是有一個辦法,隻不過元妃精貴,這法子眼下怕是除了大王,無人敢做……”
“說!”癸甩門入內。現在隻要能令喜好些,沒什麼是他做不了的。
隻見巫醫哆哆嗦嗦的取出一塊疊成了巴掌的布來,雙手呈上。“這布上加了可去除意識的藥汁,略沾口鼻上便可令人瞬間昏睡……”
盯著那塊布,癸瞬間晦暗了眼色。“你要給她用迷藥?”
巫醫一時驚怵,“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抖如篩糠。“大王息怒!此藥隻會讓元妃小睡幾個時辰,好能助其修複體質,並不傷身啊!”
癸內心幾經翻騰,稍作調息,終是微顫著手接過了那沾滿迷藥的布。
“你們全都出去。”他沉著眼令道。
殿內沒人敢多留片刻,轉瞬便退了個幹淨。
大大的寢殿僅剩他們二人,突然感覺空蕩蕩的,鴉雀無聲。本該規整精致的殿室連日來也被喜扔得一地狼藉,讓人看著倍感壓抑。
喜抱膝躲在角落,團著小手發著抖,見他走來,就如一隻受驚的小鳥,全身顫栗,眼見淚光。
癸心裏疼得狠,本是那般桀驁的他眨眼便濕紅了眼眶。“妺喜,聽話,過來好不好?”他柔聲細語,反複嚐試,不到最後一刻,他都不想放棄。
可是喜卻仍舊躲著他,為了阻止他近身,還扔了好些樣東西向他砸去。
癸一向善武,反應靈敏,躲那幾個東西綽綽有餘,可他卻毫未閃身,任由喜將他的手臂和肋下全都砸得青腫。
他並非不痛,隻是這身上的痛又怎比得過內心的痛?
他的妺喜……真的治不好了……
癸淒然合眼,攥緊了手中的那塊布。再睜眼時,一滴淚水劃落,他使了全力疾步上前,喜逃不過他,很快就被一隻大手附著藥味濃重的布絹按上口鼻,頃刻便暈倒在他寬大又堅實的懷裏。
此時是正午,外麵陽光靜好,還偶有燕飛鳥啼,蜂鳴蝶舞。
癸抱著喜坐在榻邊,望著她孩子般無邪的睡顏,小心翼翼的為她吻幹淚痕,擦去麵上的髒汙,又選了她平日裏最喜愛穿的那件大紅色衣裳,親自為她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