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有辦法讓那幫商人放棄送到嘴邊的肉？”沈長陵問道。
他不是沒想過讓那些米商把陳年米拿出來分給百姓賑災，或者至少下令讓米價限定在一個合理的價格，但可惜的是，這些都不合規矩。
這要從近百年前說起。
在百年前，離國第三任先皇在位時，民間曾經掀起過一陣規模極大的罷市活動，持續了近一年，影響甚廣。這次運動中雖無人傷亡，但不少百姓因為罷市買不到東西，節衣縮食，甚至有些地方出現了以物易物的情況。
而這場罷市，便是由離國的富商發起的。
他們犧牲了自己近一年的生意，就是為了告訴離國其他行業的百姓，他們的錢財也是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沒有義務平白分給他們，就算是鬧了災荒也不行。
朝廷的不少官員起初也在那次罷市中吃盡了苦頭，但後來又得到了商人們私下裏的照顧。俗話說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於是在商人們宣布停止罷市，開始與朝廷談判之時，他們不約而同地站到了商人那邊，大力促成朝廷在律法中增加了維護商人的條例。
律法規定，經商為百種行業之一，經商者與他人無異。縱家財萬貫，國禍天災時，亦不可令其散己財以撫眾難。商旅若有自願為者，則另當別論。
也就是說，縱使揚州境內水患再嚴重，沒錢買米而餓死的百姓再多，隻要那些富商自己良心過得去，他們就能安安穩穩的置身事外，甚至還能借機發一筆國難財。
“你要怎麼讓他們出手？你也知道，他們個個都是隻舍不得拔毛的鐵公雞。”
為了讓商人們出錢賑災，沈長陵沒少挨家挨戶的去敲門規勸。但那些人浸淫商場多年，哪個不是經曆過千百次談判的老狐狸。開門前就知曉沈長陵的來意，一套太極打的是進退自如，與沈長陵交談許久，深刻的表達了自己對受災百姓的關切之心，但就是絕口不提出錢賑災的事。
沈長陵在周圍十幾個城鎮裏跑斷了腿，愣是沒得到一個來自商人的承諾。
李遠治理揚州多年，沒少和這幫老奸巨猾的商人們打交道，自然也了解這些人的脾性。沈長陵在他們那裏碰了軟釘子，這事在他的意料之中。
隻見他麵色平淡道：“為商之人，所在乎的不過一個‘利’字。對於優秀的經商者，世間的所有事情在他看來，都不過隻是一場交易。”
“所以……”他頓了頓，道，“隻要殿下能給出他們想要的‘利’，自然也就能得到他們的回報。”
沈長陵挑眉追問：“那他們想要的‘利’是什麼？若是我不能給，那這賑災之事又該如何？”
李遠終於露出了進屋來的第一分笑容，帶著胸有成竹的從容，他深鞠一躬，抬首直視沈長陵道：“他們想要的，殿下一定給得起。”
“什麼？”沈長陵簡短地問了兩字。
李遠的回答則更短——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