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的鍾聲寅時四刻就敲響了,一百零八下,那可不是淨街或者報時的鼓樓鍾聲,而是有大國事,一百零八響,唯有登基,帝崩等重大事件才會敲響。
哪怕是地方叛亂,邊防告急,軍衛大捷,也不過十八響,三十六響,至多七十二響。
昨日才舉行了大朝會,皇朝四野安定,皇帝龍體安康,太上皇也穩健如故,隻怕無甚急事,而是催促勳貴們早起,到圜丘觀參與元日大祭。
國朝大祭三年一次,距離下一回尚差一歲,今年元日官員勳貴們本可以在家祭奠自家祖先,也不知皇宮裏那位天子到底怎麼想的,敲響了奉天殿的一百零八下鍾聲,這下不去都不成了。
天壇又變成了昨日聖明宮大殿的模樣,在導儀和謁者的引領下站隊,密密麻麻的布滿整個圜丘。台上安置著昊天大帝,五方上帝,日月眾星,皇地袛,九州社稷及宗廟神位。宗室位於中間,身後是內官,中官,外官,一個個肅穆莊重。
正乾天子站在最前端,身穿大裘,內著袞服,頭帶旒冕,腰插大圭,手持鎮圭,麵西而立。
東天昕紅,日放其光,朝霞滿天。
韶樂起,大宗伯唱禮,稟報天帝,祈求臨壇受祭。
皇帝稍作後退,大宗伯持版行至右方,麵東而跪:“維正乾武德十八年嚴月元日,子嗣天子臣伯陽,敢昭告於昊天上帝:正乾東至,長晷初升,萬物權輿,六氣資始……”
讀文完畢,天子獻酒,叩拜,奉上太牢,讀表獻章。
再將玉璧、玉圭、繒帛等一一放置巨鼎之中,佐以鯨油,準備由天子親自點燃,讓煙氣升騰,獻與天帝。
此為煙祀,也叫燔尞,五年前太荒傳訊,正乾朝就停止了殉人祭天的做法。
但今日的煙祀行進到最緊要的關頭,皇帝和大宗伯卻不得不停下來,因為前幾年煙祀時用於帖在巨鼎之上的太荒符籙已經用光了!
而祭祀已經行進了大半,太荒之主卻未曾出現。
“繼續,我看著!”
天空中忽然傳來一道年輕的聲音,八匹天馬拉著一副車架出現在正西方,高高的懸掛在天空上,俯瞰大地。
太荒之主一身玄服穩坐其中,足下趴著一頭威風凜凜的狴犴,身側站著一位青衫素衣的美豔女子,貔貅與獬豸兩頭瑞獸分立車架左右。
圜丘之內有不少六境大拿,卻都未能察覺太荒一行是如何到來,何時出現的,不由得心生畏懼。
大宗伯看了皇帝一眼,天子倒是麵色如常,讓大伯宗繼續。
鯨油猛燃,所有器物化作輕煙湧上高蒼。
一個同樣身著華服,卻麵帶柳木假麵的儺神走上高台,裝扮天神,接受祭享。
天子向儺神敬獻牲血,又獻五中酒,再奉上全牲、大羹、鉶羹、黍稷,天子與儺神共舞,以作答謝。
最後,儺神分下祭祀酒醴,假天帝之名賜福天子,而天子承祭祀過的牲肉,分賜予在場的宗室和勳貴。
皇帝飲下爵中酒,謁者引領專門祭祀五帝、日月的獻官分別祭禮。
鍾鼓齊鳴,元和之樂大響,天子與眾勳貴歸複原位,在大宗伯的主持下一拜,再拜,然後就地而觀,看著巨鼎之火焚燃,直至最後一絲青煙飄散。
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大宗伯心中歎了口氣,剛要奏唱“禮畢”,然後大夥開開心心回家祭奠自家祖宗,天上卻飄來了一句話。
“都別動!”
韓百宸駕著車架臨降在天台之上,屁股下便就是昊天上帝的牌位。
這套禮儀是按照神國舊典而製,祭祀最末會天門中開,神靈顯聖,就算九州地界不是太古神國,怎麼也該有道祥瑞灑下,福澤四野,然而現在卻一點動靜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