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元日之前(八)(1 / 2)

宰相張浩臨算是看出來了,無論是左王還是漢王,今日大朝會的奏議,全是出自皇帝的授意,這位皇朝天子是想在元日之前,展示帝國神威,煊赫武力;彰顯九州遼闊,土出祥瑞。

太荒的威名讓皇帝感受到了無盡的壓力,當任何一任號稱天子的人覺得自己不再是世間最有權威的存在時,就是他內心最虛弱的時候。

像河豚臌脹身軀嚇唬敵人一樣,用強盛的國力來武裝他虛弱的內心,無疑是天子此時最好的辦法。

最後可惜了,若是尋常年份,或是換個對手,這馬鈴薯自是當得起祥瑞的名頭,傳遍天下,成就聖王美名。怎奈何碰上了太荒之主,座下的一通神獸才是實打實的祥瑞,兩月之後的血脈大比,親自祭荒才是真正的聖王顯聖。

一個人間帝王,確實算不得什麼。

大朝會終於歸於平常,不再起其他波瀾,散朝時都已是申時,其餘人紛紛退朝出宮,唯有漢王和君固被留下。

不過這些都不關韓百宸什麼事了,自從找到韓知行起,他的一顆心就完全被眼前的老頭套住了。

若不是他突發奇想,取出自家的龍骨祭台感應一下成周附近的韓氏血脈,估計還真就錯過了這麼一條大魚,沒看到青鸞都一臉的驚訝麼。

一個堪比老漢生的九州韓氏血脈,渾渾噩噩,形同布偶,被外人以秘法操控。

在青鸞的絕世神威下,韓知行體內的禁製被一一破解,他靈台之內的英魂僅剩一空殼,其中全是九州韓姓血脈的殘破汙魂,一縷外人的神魂被包裹其中,隔絕氣息。韓姓血脈以詭異方位排成一套陣法,控製著英魂僅有的驅殼,以溝連天地間的韓氏先祖英魂。

青鸞麵色冰冷,她亦不曾想過在九州會有如此巫術傳承下來。洞虛之下那縷神魂不過五年前才飛入九州,這人絕不是五年內才被控製的。

那縷神魂早就斷了與本體的聯係,以至青鸞都不能追尋其根底,隻得將之剿滅。一眾九州韓氏殘魂像是感應到了血脈的召喚,在龍骨祭台的安撫下漸漸消散,靈台一空,韓知行被壓製的神魂終於轉醒。

悠悠複醒的韓知行隻覺一股浩瀚的血脈威壓迎頭降下,他頃刻間便知曉緣由,卻不顧拜見太荒,而是匍匐在地,嚎嚎大哭,一臉交白的須眉沾滿了淚濕的塵土,蒼老的臉上溝壑縱橫,使他悲哀的眼神更是蒙上了一層瘡痍之色。

到底是六境雙雙大成的人物,在靈台複明的那一刻,這麼多年了被操控做過的事情一一湧上心頭,滿門遭滅,血脈斷絕,被操控著執行了無數惡事,對他而言是沉重的打擊。

好不容易止住了悲嗆,韓知行徐徐說道:“小炎破國,韓氏一門為避禍由徐州遷往揚州,隱居林川千餘載,血脈漸稀退化,子孫總是單薄,好在還能繁衍,苟喘於世。”

“二十年前,一海客深入林川,找到家族居處,屠韓氏滿門三百二十七口,晚輩五境修為,不是對手,戰敗受製。哪知海客手段詭秘,聚滿家怨魂不散,充塞晚輩體內,曆時二月有餘,竟以通家老幼殘魄啃食體內先宗英魂。”

“晚輩不忍先祖受辱,家小褻瀆以至死後不得入土,便隔斷於英魂聯係,哪知就此落入魔爪,受製二十載。”

“二十載黯黑歲月啊,晚輩雙手沾滿了無盡惡血,奪去千萬性命。”

“晚輩害了宗支,辱沒了先祖,今日幸得見太荒,唯求一死!”

韓百宸還沒有說話,青鸞卻一把將韓知行托起來,淩空懸掛,緊緊的盯著他的雙眼,說道:“我隻問你,可還記得曾被帶往何處?莫做隱瞞,否則我親自搜你神魂,便是想死也不能。”

神獸的威壓與血脈威壓又不相同,血脈威壓讓韓知行由衷臣服,而神獸威壓卻讓他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栗。

“回稟大人,晚輩記得清楚,一共四次出海,兩次出往南胡諸州以南;進入無盡歸墟深洋不知幾許;一次去往東海聖洲的瀛洲外海,還有一次,晚輩失控之下依舊被隔絕了六感,隻知是在東南夷州海外漂泊許久,往返足有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