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弑月有些複雜的看著古德赫,這個早就年過半百的爹。
說他狠心吧,他真的有夠狠心的,剛出生的嬰兒也狠得下心腸朝地上扔去,舍得朝水井裏扔去,甚至,古子秀和古夫人死了之後都沒有看見他的臉上露出過傷心的痕跡,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在說,這是個鐵石心腸的男人。
可心再鐵的男人,也會拜倒繞指柔,若不是愛的太深,又怎會一直不能從妻子的死裏回過神來,一直耿耿於懷?
“我?”古德赫溫和的笑了笑,“雲遊四海,訪遍九州,話說回來,我這一生,雖然風光無比,但看過的景物,少之又少,在臨死之前能夠去一去所謂的萬水千山,死了也不會遺憾吧。”
當初他妻子就是江湖中人,桀驁不馴,可最終還是為了他,踏進了這個百年世家,做個宜家宜室的女人。
就連臨死的時候,他妻子還是握住他的手,說,此生最後悔的事就是沒有去大江南北走一回,那是我小時候的夢,有時間,你就當去散散心,把我的夢實現吧。
留下這樣一句讓人難以捉摸的話,她就消失在人間,隻餘下一具冰冷的屍體,等待入土。
他一直忘了自己得到這個江湖一枝花後,就不再珍惜,總是為家族的未來著想,每每望見她哀求的眼神以及不經意的說想出去玩時,都被他殘忍的拒絕,他認為自己是個男人,有了大家才能顧小家。
可大家他早就有了,隻是有更大的野心罷了,而這野心恰恰比自己的女人還要重要。
故此,在妻子臨死的時候他才幡然醒悟,可他這等高傲之人,又豈會認為是自己的錯?
所以,他把一切的錯都歸咎在古青玉身上,甚至一連十幾年,都沒好好疼愛過這個親生女兒,如今老了,終於有所感悟了,卻沒那個力氣乞討原諒。
十幾年的錯,豈是一朝一夕,三言兩語就能被原諒?
“那你府上的妾和女兒們呢?”弑月問道。
“自生自滅吧。”古德赫頗有些無所謂的說。
“不怕你的女兒們恨你?到時,你就要等死了再去後悔。”弑月嘲諷的說,她早就說了,這是個鐵石心腸的男人。
“不會後悔的。”古德赫搖了搖頭,“從她們嫁進來,每晚動她們的人都不是我,我不是她們的丈夫,不是她們的爹,又有什麼理由怪我。”
弑月訝異。
原來他早就把後路鋪好。
而當弑月走出古家大門的時候,雲弑月已經成為古家家主這一消息,頓時如秋風掃落葉不般席卷天地,激起無數濤浪,引起數場風暴。
弑月站在古家大門前,風雪掃過臉,融化成水,有些冰涼。
門前的台階覆蓋了白雪,台階下,立著一絕世男子,手執畫著山水畫的油紙傘,由下至上,靜靜的凝視著她,笑意溫柔,一雙眸子,卻是邪氣凜然,眉宇間的朱砂痣,濃縮了天地間最妖冶的顏彩。
長衫浮動,似青煙嫋嫋升起,似仙境,如霧氣,潑了濃濃一大把。
他朝著台階上站在風霜裏的少女伸出手,聲音張揚,“回家。”
弑月無奈,笑。
這家夥什麼時候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