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陰沉,暴雨傾瀉,雨勢愈來愈大,竟絲毫也沒有停歇的意思。
鐵梅花的“醉人草”之毒已解,似這種憑借氣味使人中招的毒藥,最怕的就是暴雨,暴雨一至,氣味便被衝刷得幹幹淨淨。
鐵梅花本應是可以動的,可他現在卻仍是動彈不得。
因為,他仍身處“百草淖”之中,他的兩條胳膊,兩條腿,都還插在泥裏。
他是臉朝下趴在淖中的,因此,他的嘴裏,鼻子裏,耳朵裏,都已滿是淤泥。
鐵梅花簡直恨透了玄月,他無時無刻不在期盼著玄月死,可玄月卻像是雨後的蚯蚓般,非但不死,反倒活蹦亂跳,愈加猖狂。
其實,又何止是他,便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希望玄月死的。
玄月當然也知道,不但知道,還很開心。
他活到今,盼著他死的人,又何止眼前這幾個人。
可他非但沒有死,反而還讓那些盼著他死的人比他先死了。
所以,別人每盼著他死多一分,他的心情便會多愉悅一分,因為,他知道,死在他手裏的人也會再多加一分。
玄月笑了,大笑,他笑這世人,笑這武林,笑這下。
他笑在場眾英豪,竟沒有一個人是他的敵手。
他笑這老,為何明明給了他梟雄之姿,卻沒有給他梟雄之命。
亂世出梟雄,亂世出帝王。
可玄月卻偏偏沒有生在亂世。
他是一個悲哀的梟雄。
生在這世道,他也許可以成為一方霸主,逐鹿下;也許可以成為橫刀立馬的大將軍,征戰沙場;也許可以成為一名俠客,除暴安良,為民除害;也許可以成為一名山野村夫,寄興於田園。
無論他成為什麼樣的一個人,他都注定會成為那一領域的翹楚。
可他偏偏卻生在了這個安寧的武林。
其實,這個武林也並不安寧,甚至是無時無刻不充滿陷阱,背叛,謀殺,算計。
可對於玄月來,這樣的武林,還是太過安寧,他要這武林更亂些,他要這下更亂些,隻有武林亂了,下亂了,他才可以施展他的雄才偉略,他才可以展現他的梟雄之姿,他才可以實現他的抱負,他才能夠得到——他想要的一黔…
所以,玄月舉辦“捉麟大會”,為的,就是要讓這下眾豪傑,都聽命於他,為的,就是要讓這下,成為他的下……
他明明隻差一步,可就是這一步,致使他滿盤皆輸。
他又怎能甘心?又怎會服氣?
今,在這終南山中,他要讓這武林,重新開始,他要讓這已沉寂數百年的武林,再次掀起波瀾,湧起暗濤,他要讓這武林大亂,要讓這下大亂。
他要讓世人明白,是誰賜予了他們恐懼,是誰給了他們一個機會,一個可以為所欲為,縱享才華的機會。
他要讓這下人都記住他,牢牢地記住他,他要讓這下人都憎惡他,都恐懼他,他要成為這下所有饒夢魘!
想到這裏,玄月便又仰起頭,迎著狂風暴雨,雷鳴爆閃,縱聲狂笑。
良久,他慢慢地低下了頭,用一雙輕蔑的眼,注視著眾人。
“今日,我玄月就站在這裏,等著你們來殺我!”在當今下眾英豪麵前,他的語氣是狂傲的,而他,也的確有狂傲的資本。
燎原大火早已被暴雨澆熄,隻留下黑色的灰燼與紅色的血。
眾人也早已紅了眼,身為血氣方剛的男兒,誰又沒有一腔熱血,誰又會害怕死亡?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北袈裟狂笑一聲,手中劍抖起七八朵劍花,擊落,七般雨滴。
“玄月,我北袈裟一生,最愛豪傑,隻可惜,你我道不同,難相謀,否則,我今日定要與你飲上三大碗!”
玄月聞言,狂笑兩聲,道:“道不同,路不同,異路不相為謀,卻不耽誤喝酒,正巧,我這裏還有一壇子酒,拿碗來!”
碗,當然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