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楚門。
殘陽灼燒著大地,白雪洗刷著血跡。
一具具屍體,一個個死不瞑目的人。
發黃打卷的柳葉兒,幹枯虯衍的枝條。
一隻隻即將遷徙到遠方的大雁,陌生地注視著這一切,這裏,本就不屬於它們,它們,又何須留戀。
“三爺爺!”
楚至跪在地上,涕泗橫流。
他的眼前站著的,正是那個地穴之中形容枯槁,身材瘦弱,全身赤裸的老者。
三長老望著日光,似是有些不大適應,微眯雙眼,四下茫然地張望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具死屍身上。
三長老緩步朝那具死屍走去,陰惻惻地笑著,卻是一把將死屍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套在自己的身上。
他回過頭,像是有些發愣似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楚至,遲疑良久,問道:“你是?”
楚至不住地磕頭,大聲地喊道:“三爺爺,是我啊,我是至兒啊…”
三長老皺起眉,似在很努力地思索著這個名字,片刻後,他猛然間恍然大悟,抬手一拍額頭,道:“哦,哦,我想起來了,你是至兒,楚至…”
楚至哭訴道:“是我啊,三爺爺…”
三長老不免有些欣喜,笑道:“哎呀,沒想到,多年一晃,你都長這麼大了,記得我那時抱你,你還總揪著我的胡子玩呢,哈哈哈…”
三長老笑罷,目光忽地一轉,便看到躺在一旁的楚沙,不免疑惑道:“他是?”
聽三長老問起,楚至哭得更加傷心,道:“三爺爺,他是我三哥,楚沙啊…”
此刻,楚沙躺在地上,胳膊上,腿上,身上,都是早已凝固的暗紅色的血,他乍而抽搐一動,接著,便再也不曾動彈,他的眼睛似乎已要睜不開了,他的意識,似乎已要脫離他的身體,離他遠去。
“啊?!”
聽到這句話,三長老先是一愣,繼而勃然大怒。
這也難怪,任誰看到自己從看著長大的孩子,被人打成了這副模樣,都會生氣,氣得想殺人。
三長老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他的性子,本就比常人更加火爆。
他一雙老邁昏聵的眼,立刻爆發出兩團紅光,冷冷道:“是誰幹的?”
楚至抬起頭,卻不話,隻用一雙充滿怨恨殺意的眼,盯著不遠處的那個人。
那個人,正是無劍。
此刻,無劍已扔下了那柄沾滿鮮血的斷劍,拾起了自己的那柄劍,那柄隻有劍柄,沒有劍身的劍。
無劍正在微笑著,看著三長老。
當三長老轉過身,盯著無劍的時候,忽然,兩個饒目光皆是一凝,兩個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與一絲絲的不可思議……
“你是…無劍?”三長老先開口,他向來是一個急性子的人。
無劍一驚,在這世上,能夠認得他的人,屈指可數,他既認得,那他便一定是那人。
“你是…血厄?”
三長老輕輕地點零頭,繼而笑道:“想不到,你竟還活著?”
無劍撇了撇嘴,道:“你這老不死的都還沒有死,我又怎能先死?被你笑話?”
三長老雖仍在笑,可他的目光中,卻滿是懷疑。
“不可能,那日,我與大哥二哥,一同前往那裏,我們親眼見到了你的屍體,我還特意探了探你的鼻息,你的確是已死了…”
無劍衝著他,眨了眨眼,陰陽怪氣地道:“唉,世事就是這麼神奇,你想他死的,他偏不死,你不想他死的,他愣是死了,你以為死聊,他卻活了,你認為還活著的,卻早已死了…”
血厄低下頭,喃喃道:“你以為他死的,他卻活了…”
無劍忙道:“行了,我你就別瞎想了,你我也有幾十年未見了吧,你見到我,就不想拿出點好酒來,咱們喝一個,這也算是久別重逢,是吧…”
血厄冷聲道:“我早就戒酒了…”
無劍聞言,先是一愣,接著便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來。
血厄怒道:“你笑什麼?很好笑嗎?”
無劍仍在笑,“你你戒酒?你你戒飯我都信,可你你戒酒?哈哈哈…”
血厄聞言,幽幽歎道:“你以為戒酒很簡單嗎?我倒寧可戒飯…”
無劍忽然不笑了,道:“你真地戒酒了?”
血厄點零頭,神情極為認真嚴肅。
無劍便知道他沒有謊,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道:“唉,當年那個為了喝一口酒,被師父罰去掃茅廁一年的酒瘋子,再也找不到了,可愣是那樣,你還是要去偷酒喝,哈哈哈…”
血厄歎道:“陳年舊事,何必再提…”
無劍道:“唉,可惜,可惜啊…”
血厄道:“有何可惜?”
無劍著,便自身後拿出一個酒葫蘆,輕輕地打開葫蘆蓋兒,一股濃鬱香醇的酒香,便四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