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3)

高天行有些日子沒見到任非常了,他去過大發貿易公司幾趟,公司的人都有意無意避著他,這令高天行警覺起來。他在碼頭上找了幾個老主顧了解情況,意外得知,最近大發貿易同日本人商業來往的很密切,不但把中國的字畫古董賣給日本人,甚至還抓了勞工往日本輸送。

聽到這個消息,高天行懵了。任非常當了大發貿易的掌櫃以後,高天行幾乎不再過問那裏的事,現在,他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接管下秤砣位置的小鹿提到了一個人:刀疤,說此人已經成了任非常身邊的紅人。對於刀疤,高天行是再熟悉不過了,自己剛幹上殺手營生的那些年,大部分生意都是刀疤給介紹的,沒想到。任非常當上大發貿易的當家人以後,刀疤居然也進了大發貿易。

小鹿說:“刀疤遇到生意上的事情,總是躲著三爺這邊的人,鬼鬼祟祟的。不過,任爺倒是挺欣賞他,說他能賺錢。”

聽到這話,高天行臉上的疑雲散開,殺氣瞬間彌漫上來。他黑著臉一言不發,來到了刀疤住處。一見高天行,刀疤有些心虛,結結巴巴地跟高天行打招呼:“高、高爺……”

“你知道我不說廢話,我問你答。”高天行一把將刀疤按在椅子上,“第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和日本人在做生意?”

刀疤猶豫著,高天行掏出槍來,放在桌子上:“我們也算老相識了,你別跟我繞彎子。

刀疤終於點了一下頭。

“這些事任非常知不知道?”高天行問道。

刀疤哭喪著臉:“高爺,念在咱們是老朋友的分兒上,你就別逼我了。”

“你應該知道,我平生最恨漢奸!”高天行的眼裏冒出了殺氣。

“高爺,我做這些也是任爺吩咐的,我哪敢不幹呀!”刀疤一臉的委屈。

從刀疤那裏出來,高天行來到了無疾診所。夜已經深了,他直接翻牆進了後院,敲開了任非常的房門。任非常穿著短褲開了門,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怎麼這麼晚來了?”

高天行關了房門,直接問:“明說吧,是不是你指使刀疤和日本人做的生意?”

“賺錢有錯嗎?大發貿易那麼多口子人,我得賺錢給他們養家糊口呀!”任非常說的很輕鬆。

“可你賣給鬼子的是什麼?是國寶,是勞工!”高天行憤怒地說。

“高天行,你再胡扯,小心我剁了你的舌頭!”任非常急了。

“你敢!”披著外衣的任海龍推門進來,朝著任非常就是一耳光,“你這個混蛋,居然和日本人做生意!”

“你們光看到我和日本人做生意了,難道就沒看到我殺鬼子嗎?”任非常抓起衣服和褲子,氣呼呼摔門而去。

高天行歎了口氣:“這件事從根兒上算起還是怨我,明明知道他喜歡錢,就不該讓他去主事大發貿易,好再沒釀成別的什麼大禍。”

“那大發貿易怎麼辦?”任海龍問。

“我想把弟兄們都散了。”

任海龍點頭,說:“也好,隻有這樣,才能死了那個逆子貪錢的心。”

回家的時候,因為一直想著任非常的事,高天行沒有注意到家門口的街道上停著一輛汽車,車裏坐的是滕田和西村,他倆帶著人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了。

高天行直到進了家,才留意到有人跟到了自家的院子裏。高天行沒有開燈,借著月光,可以看到滕田帶著幾個人正壓著腳步慢慢進了院子。西村走在最前麵,他一手拿著槍,對手下指指點點分派著行動位置。兩個特務踹開了高天行的房門,門開了,室內漆黑一片,還沒等兩個特務看清裏麵的狀況,門上吊著的一顆手雷炸了,幸虧西村反應快,才躲過了一劫。趁著混亂,躲在暗室裏的高天行衝了出來,從後窗逃跑了。

高天行想不明白,滕田怎麼會知道他的住處,高天行更想不到的是,他的住處是江泮的上線老錢供出去的。幾天前江泮帶著高天行去見老錢談事,老錢開了個雜貨鋪子,因為經營不善,已經瀕臨倒閉,貨架上的貨物已經見了底,卻沒有錢再進貨。這個交通站必須維持下去,可連貨物都沒有還叫什麼雜貨鋪?老錢和江泮都為這個事苦惱。組織上是沒有經費支助他了,隻得他們自己想辦法。分手的時候高天行與老錢同路,便捎了老錢一程。路上,老錢說到鋪子的經營窘況,高天行便帶著他回了一趟家,拿了些錢給老錢。老錢開始推辭不過,高天行說這不是給他個人的,是為了他們的交通站,老錢這才接受。

誰都不會想到,老錢剛用這筆錢把鋪子裏的貨架鋪滿了,鋪子卻暴露了,老錢被捕後沒經受住敵人的恐嚇,招出了幾個他認為不太重要的同誌,這裏麵便包括高天行。老錢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可恥,才在招供的時候做了選擇,有意沒有說出江泮,他覺得這樣能夠多少讓心裏好受一點。在老錢招供出來的人裏,最讓秋山和夫看重的是高天行,可他還是逃脫了,秋山和夫把一肚子的火氣撒到了老錢身上,要給他施以重刑,老錢終於供出了江泮。

每個星期三下午五點,江泮都會去見老錢。今天下午,江泮又按時赴約。可在江泮走後不久,老蒲接到了一個重要的電話:老錢叛變了。這個消息瞬間讓老蒲五雷轟頂,他正要出門去追趕江泮,高天行來了。

老蒲把情況一說,高天行也急了,這不是等於羊入虎口嗎?兩人趕緊去追江泮。老錢的雜貨店在方浜中路,離茂昌照相館有半個鍾頭的路程。兩人緊趕慢趕,眼瞅著再過兩條街就是方浜中路了,前麵的路卻被日本人給封了。如果繞路的話,又得搭上去至少十分鍾,高天行讓老蒲原地等著,他跑進了一條胡同,攀上了房頂,在高低起伏的民房上像豹子一樣穿梭而去。

方浜中路的雜貨鋪裏,老錢坐在櫃台後麵,不安地看著牆上的掛鍾。已經五點二十多了,還不見江泮來,滕田有些沉不住氣了,一個特務突然喊了一聲,滕田望去,見路口出現了一個年輕的女人。老錢一看,正是江泮。

高天行一走進方浜中路,便感到了一股殺氣,看看時間,還不到五點半,他希望江泮還沒有到,老錢的雜貨鋪通向三個路口,不知道江泮會從哪個路口出現。既然自己分身乏術,最好的方法就是趕緊通知江泮,讓她知道這裏出現了狀況。高天行看向旁邊人家的琉璃,上麵映著對麵的房頂,房頂的煙囪後麵,果然埋伏了特務,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自己。不能再遲疑了,江泮走進來的話,再撤就晚了,高天行閃身進了旁邊的門洞,抽出槍來朝房頂開了一槍,一個人影身子一震,滾了下來。刹那間,埋伏在四下的敵人朝著高天行開起火來,這很好,這正是高天行要的效果,他一邊還擊一邊朝街道路口撤去,眼看著要衝出了路口,一顆子彈射了過來,高天行隻覺得胸口一熱,轟然撲倒在了路口外的街道上。

這一槍,是滕田打的,他一擺手,幾個日本兵朝著高天行包圍過來,日本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眼看著到了跟前,高天行突然一個翻滾,從旁邊日本兵的屍體上扯下兩顆手雷,朝日本兵扔了過來。日本兵還未來得及躲閃,就聽到一聲劇烈的爆炸。

借著硝煙的掩護,高天行踉踉蹌蹌跑過了一條街,身後不時有槍聲和零星的腳步聲。高天行捂著胸口,那裏,血已經染紅了大半片衣襟。高天行隻覺得越來越虛弱,他的臉色慘白,腳步也越來越散亂。又跑了幾步,高天行隻覺得眼前一黑,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一輛黃包車停在了高天行的麵前,車上下來一個女人,竟然是滿優。滿優看看四下,把高天行扶上了黃包車。

黃包車停在了育嬰堂門口,滿優扶著高天行進了房間,給他上了些止血藥。不知昏迷了多久,高天行醒了過來。他看到眼前的滿優,大為吃驚。滿優不是離開上海了嗎?她怎麼又會出現在這裏?

從滿優的講述中,高天行得知了滿優離開上海之後的事情,任海龍把滿優營救出來之後,她便回到了杭州的鄉下,滿優滿以為自此以後她就可以在鄉下度過餘生了,可是,日軍的一次掃蕩,把他們村的200多戶人家全部殺死了,那一天,幸虧滿優去了鄰村的二姨家,才躲過了一劫。滿優嗚嗚地哭起來:“我實在無路可走,又不會幹什麼,隻得偷偷回到上海。我不敢回老百彙,四下裏給人家做家傭,後來,育嬰堂收留了我,有了個管吃管住的地方。高大哥,你要多殺鬼子,給我報仇啊!”

“我會的。”高天行點著頭,又問,“非常不知道你回來了嗎?”

“我答應過任伯伯,不再見任大哥了,我不能食言,對不住任伯伯。”

“難為你了。”高天行說。

滿優提著暖瓶去打開水了,高天行細細打量著房間,床角裏一個日本的玩偶引起他的注意,一個那麼憎恨小鬼子的姑娘,怎麼會保留一個日本的玩偶?

滿優提著暖瓶回來了,迎接她的是高天行手裏烏黑的槍口,滿優愣住了,不解地問:“高大哥,你這是幹什麼?”

高天行盯著滿優:“你到底是什麼人?”

“過去我是什麼人,高大哥應該知道。現在,我是育嬰堂的護工。”

“這是什麼?”高天行把玩偶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