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1 / 3)

仲夏客舍門口已經崗哨林立,大門口的隱蔽處,甚至駕起了幾挺機槍。

高天行來到一號樓東邊,看看四下無人,蹲在地上佯裝係鞋帶,用鑰匙打開了井箅子上的明鎖。下水道裏,秦心藍早已帶著立春從外麵爬了進來,高天行移開鐵箅子,把兩人拉了上來。立春有些緊張,小小的身子一直哆嗦,高天行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告訴她不要害怕,全當是玩個猜數字的遊戲。高天行卸下牆上通風管道的鐵柵欄,把立春抱進管道,秦心藍踩著高天行的肩頭也上去了。管道入口寬敞,裏麵就窄了。秦心藍隻能蜷縮在入口處,指導著立春順著管道往深處爬去。

立春知道,這段爬行的距離每一步都不能大也不能小,一大或一小都會導致錯誤,失之毫厘謬以千裏。她爬兩步是一米,直爬十八米,然後左拐再爬十米,就在那裏停下,下麵是一間會議室。等到有杯子摔碎的聲音響起時,就會有人開密碼箱了,那時候她要用紙和筆,把密碼箱發出聲響對應的數字記下來。秦心藍反複叮囑她,不管聽到或者聽不到都不要緊,一旦聽完就趕快爬回來,不能發出一點點聲音。

狹窄的通氣道裏漆黑一片,立春在心裏默念著爬行的步數,一點點向危險靠近。

會館外麵,掛著膏藥旗的轎車駛進大院。滕田拉開車門,手臂上掛著密碼箱的秋山和夫剛一下車,就有四個日本兵團團護住了他。秋山和夫邊走邊問周使能會館裏的人員安排,當周使能說到一號樓東邊是高天行值守時,秋山和夫有些不放心,讓滕田過去看看。

滕田來到一號樓東邊時,高天行正蹲在地上朝井箅子下張望。那裏,阿美穿著一身女侍者的服裝已經等了半天,但總不見高天行過來打開井箅子,都快急死了。高天行剛要開鎖,聽到有腳步聲過來,再躲開已經來不及了。滕田疑惑地看過來,高天行指了指井箅子上的鎖,說有些不放心,檢查一下。滕田也蹲下來,拎著那把鎖搖了搖,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又看看四下,這才走了。看著滕田走遠了,高天行趕緊打開鐵箅子,把阿美拉了上來。

院子裏開進來了幾輛轎車,前麵是一輛開道的三輪摩托車,坐在車上的是任非常,車還沒停穩,他就跳下車來,做著指揮。轎車停到門前,車上的人下來,個個將星閃耀。滕田點頭哈腰,引領著日本高官和汪偽政權的高官進樓。

高天行看著從車裏下來的人,突然呆住了,一個穿著豔麗的女人從車上下來,居然是滿優。滿優的出現不僅讓高天行感到驚訝,就連任非常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在眾人疑惑的目光裏,滿優步履輕盈,一臉意氣風發的樣子,款款走入了樓裏。

休息室裏間,服務生將茶杯放在桌上,提起茶壺剛要給往杯子裏倒水,被秋山和夫攔住了,他擺了擺手,把服務生打發走了。秋山和夫從懷裏摸出茶葉,放到空杯裏,提起桌上的暖瓶添上了水。他端起茶杯剛要喝水,天花板上有一串塵土落了下來,落在他的衣服上,秋山和夫抬頭盯看了半天,沒有什麼異常,這才放下心來,吹落了塵土。

立春趴在天花板上,左等右等還是不見遊戲開始,加上前一晚光顧著練習睡得太晚,已經有些困倦了。她擰了自己的胳膊一把,痛得直皺眉頭,就是剛才的一動,帶下了那一串的塵土。

滕田急匆匆地進來,身後跟著滿優。直到現在,滿優才露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滿優的日本名字叫增滿優子,是日本第一女間諜河野操子的學生,代號“蛇”。秋山和夫知道,河野操子是大日本帝國的驕傲,她原本是個教師,甲午戰爭之後來到中國,潛伏了長達12年之久,離開中國時,幾乎無人知道她是間諜,她是大日本帝國最優秀的女特工,是日本女間諜的始祖。秋山和夫想不到,眼前的滿優居然就是在電話裏幾次三番為自己提供情報和發號施令的那條“蛇”。秋山和夫之所以沒有把“蛇”和滿優聯係在一起,是因為兩個聲音一點都不像。間諜最基本的訓練科目,就是練習變聲和易容,滿優為了隱藏身份,在以“蛇”的名義給秋山和夫打電話時,故意變了聲。這一次,她是受板垣征四郎的命令來參會的。

驚訝之餘,秋山和夫提出了疑問,為什麼她會救高天行,並且在秋山和夫幾次抓捕中都幫忙打掩護呢?

滿優在上海一直受命於板垣征四郎,前不久她負責跟重慶方麵聯絡和談,卻一直沒有什麼進展,一個陰差陽錯的機會,她無意間在街頭遇到了高天行。她之所以要救高天行,是因為高天行身上掉出的一樣東西引起了滿優的興趣。那是一塊折成三角形的手帕,滿優知道,隻有軍統的人,才用這樣的手帕。她救下高天行,隻是為了通過他順藤摸瓜,跟重慶方麵搭上關係,聯絡和談事宜。可是,重慶方麵對此事的態度很是消極,所以也就沒有了再和談的必要了,滿優自然也就浮出了水麵。

秋山和夫說:“我還有一事不明,高天行投誠到76號,你為什麼又著急了,讓我對他嚴加審查,莫非他跟共產黨人有扯不清的關係?”

“這個高天行,沒對我做過一件有用的事,你後來如果是抓了他,我求之不得,可偏偏他是投誠,我就不放心了,給你打電話,不過是怕你上了他的當。”

滕田進來,通知會議就要開始了,秋山和夫和滿優離開了休息室,等兩人進了會議室,周使能進了休息室,佯裝不小心,把桌上的一個茶杯打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這聲脆響讓天花板上的立春瞬時繃緊了神經,攥緊了手裏的筆和紙,把耳朵貼在了天花板上,屏住了呼吸。

秋山和夫打開手銬,慢慢轉動著密碼箱上數字,數字發出長短不一的哢嚓聲,這一切都被天花板上的立春聽得清清楚楚。立春耳朵不停地聳動著,在紙上盲寫下了一串數字。待秋山和夫輸完了密碼,打開保險箱的那一瞬間,立春已經把密碼都寫在了紙上。她小心翼翼地順著通風管道爬了回去。

秦心藍趴在管道口外,一直焦急地朝裏張望,聽到立春叫了一聲姐姐,秦心藍的淚水湧了出來。立春出來了,她的小臉和小手上掛著灰塵,臉上卻是一片笑意。秦心藍一把抱住立春親了一口。立春從兜裏掏出那張紙條交給了秦心藍,秦心藍把紙條團成一個紙團,轉手扔給了一直在下麵等著的高天行。

高天行剛揣起紙團,要接立春下來,發現任非常正朝這邊走來,忙示意秦心藍抱回了立春。

“在外麵曬曬太陽,是不是感覺還不錯?”任非常過來,語氣平和。

立春一愣,剛要說話,秦心藍一把捂住了立春的嘴。

“托你的福,今天太陽還不錯。”高天行舉頭看著天上,眯縫著眼睛,“可惜的是,它照著好人,也照著壞人。”

“高天行,你不要以為上次你放了我一命,我就會放過你!”

高天行笑了笑:“那你就放馬來吧。”

任非常忍住了怒氣:“算了,我不想跟你爭些沒用的。今天這裏沒有別人,我想跟你談一談心藍。”

秦心藍一怔。

“你現在還有資格談心藍嗎?”高天行想走開,他不想讓秦心藍聽到傷心的話。

任非常一把拉住高天行:“你知道,就算我不是日本人,也不可能和心藍有結果,因為我有滿優,如果你真的愛心藍,你就娶了她。這樣,你我的恩怨,可以一筆勾銷。”

高天行打量著任非常:“你我的恩怨,是拿心藍做條件的事嗎?”

任非常說:“我不是拿心藍當條件,我隻是覺得現在的家裏不能沒有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