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脈不過是凳子
天庭不過是堂屋的棚頂
月亮就是同一盞彩燈
星星蜂擁成霓虹
萬裏千年怎麼能隔阻
你們就坐在同一席的兩邊
揭開夜的鍋蓋
一盤粉蒸蒸的晨曦
頻邀對方的饑渴——請吃!
這不就是自己由千裏庭戶展開的意象嗎?天真的是帷幕,大地真的是一張草席。在這一張席上,北邊的山脈就是一張冰雪王座,西北的沙漠嘯聚成了一張沙發,東北的山脈小成了老虎凳,東方青山盤成巨木龍座,東南的波濤湧現成涼椅,南方紅土棲息成鳳座,西南的翠綠山峰纏繞成藤椅,西方高峰凝結成黃金神座,八大座位圍著的不是張方桌,而是一圓桌錦繡河山。飄搖而起的是霧,滴滴晶瑩剔透的是露,碧綠招搖的是菜,浮浮沉沉的丸子是丘巒,沸沸揚揚的江湖是湯汁。黑漆漆的鍋蓋已被揭開到畫麵的右上角,畫麵正中那輪紅日噴薄而出,光芒萬丈,粉蒸蒸、香噴噴、熱騰騰。
人間的食神頭戴頂級的廚師高帽,他雄踞主位,舉起象牙筷子,做出請吃的手式。隻見龍座上的妖皇,大口中伸出的舌頭橫出空際,饞涎滴出嘴角。東南的餓死鬼已經從地底伸出爪子來,破開海麵,食指大動,作勢欲抓。東北的餓虎巨獸已經撲下凳子,餓虎撲食,虎虎風生。西北的沙發上是位仙人,“我本食中仙,萬年吃遍天,人間多美味,日日下塵凡”他笑容滿麵,左手掩口,喉節鼓動正在咽口水,右手袖口大張,袖裏乾坤已然發動。西方的黃金神座上,飲食菩薩滿麵油光,腦滿腹肥,一手刀一手叉已探向桌子,腰間的葫蘆已打開,一股巨大的吸力旋轉而出。西南位的老怪也急了,從喉嚨裏伸出手來,掌吐旋風,風卷殘雲。南方的饞魔踮起雙足渾身毫毛直豎,他一手掀開上唇,一手拉開下唇,獠牙外露,肚子青蛙一樣鼓凸,一聲大吼氣壓全場。一時間,人、妖、鬼、獸、仙、神、怪、魔齊聚,就要大快剁碩。
舒出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原意是寬慰同一天地間,天各一方的親人們,阻隔雖山長水遠,親情卻近在對麵,心與心不會遠,因為心與心不是用距離丈量的,而是用心眼來察看動靜的,靜時回歸到自己,隻要心動心就到,心到就能聚餐。
這幅巨畫卻大麵積篡改他的本意,他又不能說改得太怪。
“這畫是誰畫的?很不錯。”“想不到了吧?是驚奇的作品。”“驚奇?真是太令人驚奇了。是驚奇構思的可能沒錯,這些山山水水也該是驚奇的手筆。可這些畫中的人物,沁沁然卻若有所指,隱隱約約與昔日我們雙子社這群文學的餓殍掛得上鉤,這卻還不是驚奇的閱曆能畫得出來的了。我怎麼看這些人物畫的作者都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而且對方給我相當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就像是楊倌的影子。難道館子還沒有跟你們聯係?”
“楊倌?我也不知道呀。這畫還是驚奇拿出來貼上的,難道她瞞著我在跟館子學習繪畫?”“這幅畫中人物雄奇大氣,畫力深厚。其中詩意洋溢,意境超脫,可見作者詩畫兼修,年富力強,當是壯年男子無疑。你看這畫,起筆風和直指正中,先畫晨曦,再向周圍擴散用筆,這不正是楊倌一貫的的風格嗎?先做好主題,定下基調,再細致潤色,完善構思,進一步才是增光添彩。這畫雖然沒有落款,但我能認得出,就是他,就是楊倌。”
“他在哪呢?”舒出意味深長地瞪著簡苞。“別看我,我根本就不知道,真不知道。”“他這幅畫不僅帶有咫尺天涯的願意,主題也是為你這餐廳做宣傳的,但同時也在向我們傳遞著一個信息:看來這個世界真不大,楊倌離我們也不會太遠,而且看驚奇的作息時間,他可能就在奇石!真期待啊,期待再次會麵。”
“你果然是我們雙子社共同的知己,這幅畫在我這裏掛了一年多,我硬是沒有看出這些道道來,可你才來就能有所發現。”“包子,你還有點沒看出來,驚奇能在這件事上瞞你這麼久,她就可以在別的事上瞞你,看來你對她們的了解遠沒有你認為的多。驚奇這個義女也是位心機深沉之輩,如她願往情報係統發展,不難成為真正的零月這個個級別。”
舒出想了想,對楊倌的所在還是耿耿於懷,不肯罷休,“奇石鎮說小也不小了,現在就連門挨門的近臨也多年不相識,更別說分別已經二十多年的他了,他又在奇石哪個位置呢?我們還得去找找,我能感覺到,楊倌在此絕不會隻留下一處信息,主題之外必有韻染,這是他的習性。”“這姓楊的也真是,他想與我們相見,隨時來就可以了呀,他也可以讓驚奇直接叫我們過去見個麵不就得了,約個時間約個地點也行啊,幹嗎弄得這麼影影焯焯的,多磨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