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辰,城門已閉。
剛才趁黎清遙梁晨曦與那些殺手打鬥之時,車夫已架著馬車跑了。
回城是不可能了。
那輪圓圓的皎月,依然高高懸在天幕上。
銀色的光芒傾瀉而下。
月光下,黎清遙二人相擁立在寒風中。
梁晨曦已停止了哭泣,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不敢看倒在地上的屍身。
她漸漸感到師父的身子好像越來越沉。
輕輕推開師父,抬眼看師父的臉,卻發現師父臉色很難看,緊閉雙唇,額上有細細的汗珠。
“師父,怎麼了?”梁晨曦不安地問。
“沒事,剛才不小心被那女子劃中了。”黎清遙聲音有些不穩。
他剛才與那“父女”和瘦子三人纏鬥時,聽到梁晨曦大喝一聲後,見瘦子突然躥出,衝著梁晨曦就去了,他想回身護住梁晨曦,可一分神,卻被那姑娘劃中了。
“在哪裏?”梁晨曦慌亂地問。
沒等黎清遙回答,她便發現師父左肩後側白衣已被血染成了暗紅色。
“有毒?師父!怎麼辦?有毒!”梁晨曦慌地叫了起來。
黎清遙有些站不穩,梁晨曦緊緊抓住他的手臂,撐著他。
黎清遙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不要慌!忘了師父是幹什麼的了?師父教你的醫理、毒理都白教了嗎?剛才師父已經服了化毒丹,暫時沒事,可以撐到明天回黎宅。”
行走江湖之人,兩樣東西一般都會隨身攜帶——刀傷藥和解毒藥。
梁晨曦聽師父已經服了自製的化毒丹,心裏略微放心了些。
她見前方不遠處有間茅草屋,對黎清遙道:“師父,那邊有間茅草屋,我們去看看有沒有人?”
黎清遙點點頭。
*
梁晨曦扶著黎清遙來到茅草屋,用手拍門,“有人嗎?”
無人應答。
梁晨曦推開門。
屋裏黑黑的,沒有人。
適應了黑暗後,梁晨曦趁著月光,看到屋裏有灶,有釜,有水甕,有陶罐,有床榻,有幾,還有些農具。
幾上擺著油燈,盌盞之類的飲食器皿。
那床榻是土砌的,比榻長一些,比床短一些,應該剛夠一個人躺下,上麵鋪著稻草。
此屋顯然是農忙時,農家休息的地方。
梁晨曦扶著黎清遙進了屋。把師父的劍放在幾上,扶師父靠牆坐在床上。解下自己的暖袍,鋪在床上。解下師父的暖袍,扶師父側身躺下,把師父的暖袍倒著蓋在師父身上,脫了師父的靴子,用帽子裹了師父的腳。
“師父,您躺一會兒。曦兒去生火,先處理傷口要緊。”
黎清遙閉著眼,沒有言語。
她從師父袖兜裏摸出火鐮,想要點燈,可油燈裏無油,隻好用木棍頂開窗子讓月光照進來。
陣陣寒氣從窗口竄進來。
她再次來到床邊,把蓋在黎清遙身上的暖袍又掖了掖。
她看到灶旁有些柴,取了些放在灶堂裏,點了半天就是點不著。
在黎府的時候,貪吃的小晨曦常常會到廚房找吃的。
不隻一次見廚子點過火,廚子點得很快,兩三下就點著了,可自己點起來怎麼就這麼費勁。
終於,柴點著了。
樹枝在灶堂裏劈劈啪啪地響了起來。
回到黎清遙身邊,她從黎清遙袖兜裏摸出了小瓶子,找到了其中的刀傷藥和解毒散。
從自己的鹿皮靴中抽出匕首,在自己的中層素絹襦裙上劃了半圈,用力扯下,撕成條狀。
梁晨曦在師父耳邊輕聲道:“師父,曦兒給您處理傷口。”
隨後,扶黎清遙起身,輕輕解開黎清遙衣服,露出左肩——
就在左肩露出的一刹那,在月光的照射下,傷口觸目驚心,梁晨曦從頭到腳都麻了。
傷口有半拃長,雖不深,但在毒的作用下,傷口泛青,有些外翻,散著腥臭味,整個左後肩已經紅腫。
長到這麼大,她第一次經曆人心叵測,第一次經曆刀光劍影,第一次經曆見人死傷的極度恐懼,而且傷的還是唯一可以保護她讓她依靠的師父,這個世上她最最在乎的師父。
她的心抽地直疼,疼得她渾身顫抖,難以呼吸,淚眼撲簌簌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