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隊長插話說:
“俺沒有文化,你們文化人搗鼓的那些俺不明白,也不懂什麼這個反、那個主義的,就知道領著大夥種好地、多打糧食,換些油鹽醬醋什麼的,吃飽肚子、過好日子。可是現在這個搗鼓法雖然把富人都搞掉了,窮人還是窮啊!不知怎麼回事,過去磨洋工是給地主扛活、給洋人賣命,怎麼現在都當上主人了,還是人人磨洋工、泡工分,不想幹活。什麼都是上麵管,下地幹活的和看門護院的工分差不多,說什麼幹啥都一樣,隻是分工的不同,那不是胡沁嗎?那拖大坯、叉大牆、犁大地、操大×能和看門護院的一樣嗎?這麼一搗鼓,人們幹多幹少一個樣,幹和不幹一個樣。天天派工的事兒都愁死俺了,派誰重活誰都不願意去,俺還經常遭他們罵,地裏的草比苗都高,明明產量在下降,卻閉著眼睛瞎說產量節節增高,說什麼人有多大膽,地就有多大產!你說這樣能到GC主義嗎?”李世欽聽得不耐煩了,就瞪著高隊長瞥呲辣嘴的說:
“喂幺嗨!別人這麼說還中,你高大隊長也這麼說就有點不地道了,婦女都半邊天了,和男人平起平坐了,有啥不一樣呢?要說不一樣就是老娘們能生娃,你們中嗎?哎!對了,不中!男人有點傻力氣就想多拿工分兒,要俺說你就是右派,就該給你戴頂右派的帽子讓你喂豬去!哪天俺去鄉裏得把你的情況彙報上去!”高隊長害了怕了,他笑嘻嘻的看著李世欽說:
“你看看大妹子你還說縫襖就搗鼓的認起真來了,俺這不是說說笑笑嘛!你說俺啥時候虧待過你?在咱們村,別說婦女半邊天了,男人的那一半兒也快都給你們那些老娘們兒了。”說的大活兒都笑了起來。
不知啥時候歧人蹲在牆的一角,小手托著腮幫子,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豎起兩個小耳朵似懂非懂地靜靜的聽著,他好象僅僅聽明白了麵包是好吃的東西,在他的潛意識裏萌動著一個偉大的目標,那就是一定要吃到麵包。他沒見過麵包,想象著麵包的形狀、顏色、味道、軟硬度,想著想著哈喇子不知不覺從右邊的口角流了下來,全身的每一塊肌肉都感覺麻酥酥的,他就這樣做著屬於他自己的白日夢。沒有人注意他的存在,可是這個鮮活的小生命確實存在著,事實能夠證明,隻要他不去影響別人他就可以安全的悄無聲息地存在著,然而他偏偏惹是生非。
這時岐人他娘來了,進了屋就到處踅摸岐人,她沒有看見岐人在牆角蹲著呢?就衝大夥笑笑,轉身就要走,李世欽主動地和她打了招呼說:
“瞧你忙乎乎的樣兒,進來也不打個招呼,就像誰踩了你得尾巴似地,找岐人是不?在牆角蹲著呢。”岐人媽憨厚的笑了笑說;
“不是!是俺的豬沒了,找豬仔子去了,才剛回來。”高隊長關心的說:
“那它能躥哪兒去呢?找著沒有啊!”岐人娘笑了,在門口也蹲了下來說:
“喂幺嗨!別提了,說出來真是羞殺人呢,早晨俺起來就覺得不對勁兒,每天俺那小豬仔天一亮就去拱門,今天沒有,俺到豬圈一看,小豬在跑了。俺就到處找啊找,不知不覺的就來到了鎮上,俺也沒去過鎮上啊,哪兒也不認識,這把俺可急壞了,鎮上這麼大,這不走丟了嗎!一著急汗就下來了,你們猜怎麼著,俺看見俺那小豬仔了,它正在一個糞頓裏拱著玩呢。”李世欽瞥了岐人娘一眼說:
“找是找著了,那你可怎麼把它弄回來的呢?”岐人娘站了起來,一臉自豪的說:
“對呀對呀!連俺都找不著家了,怎麼能把它給弄回來呢,俺是血兒著也沒了,那咋弄呢,就跟著它的腚瞎轉悠吧,它一路東拱拱、西聞聞,就這麼的那小豬仔溜溜達達的就進了豬圈,俺四周望望,就一拍大腿,哎呀俺的娘幺,這不是俺的家嗎?它這是把俺領回家來了,你們說俺家的小豬仔尿性不尿性!哎我說你個小兔崽子,在這兒蹲著做啥,還不快滾回去把豬圈的糞搗鼓出去。”岐人梗梗著小脖子說:
“要是給俺一個糖餅吃俺就去,麵包更好。”癩子站了起來走過去摸摸岐人的腦袋瓜子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