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間主任忙說:
“岐人知道不?”那個小夥子說:
“現在可能還不知道。”車間主任接著說:
“你們千萬別告訴他,他聽了會受不了這個刺激的,我到上麵打聽打聽,也幫他活動活動!”
振邦書記把教育局長叫到辦公室對他說:
“岐人這個人你知道吧?”局長說:
“那是油田的名人,誰不知道呀!可現在在哪兒就不知道了。”振邦書記說:
“他現在在物資局木材加工廠的一個大鋸車間鍛煉,你看看,這是木材加工廠寫的報考大學的推薦信,從這封推薦信就可以看出岐人這小子是經受住了黨的考驗!我的意見是希望你們考慮把岐人調到比較好一點兒的中學來,重點幫助他複習,這樣他能考上好一點兒的大學,回來後也能更好地為油田的建設服務。”局長順從的說:
“沒問題,我們按局長的意思辦。”
岐人在油田第一中學複習高考,輔導他物理的老師是北京人,叫張東,據說他是高幹子弟,有一次在物理課輔導時岐人聽到了張東和一個他的客人的談話,大概的意思是四人幫有可能在重新站起來!這在岐人的心裏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他又開始想入非非了,在夢中似乎王洪文同誌出任了國家主席、江青同誌出任黨的主席、張春橋同誌出任人大委員長、姚文元出任政協主席、岐人出任國務院總理。那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呀!他得心應手的主持國務院的工作、以國家元首的身份出訪日本,二十一響禮炮使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弘揚!東京的皇宮、路上洪流般的車隊、大阪的城市建設、京都的古都風貌,這一切都使岐人的靈魂受到了強烈的刺激!
岐人買了一盒魚罐頭、兩根兒香腸、兩根黃瓜、幾個西紅柿、一隻燒雞、一瓶洋河大曲白酒來到了張東老師的宿舍,他想和張東喝幾盅,也好順便聽聽北京有什麼新鮮事兒。張東是個北京知青,1969年插隊來到了油田所在地的農村,1973年油田成立第一中學時經過生產隊和鄉裏推薦來到中學擔任物理教員,他的家就在中南海紅牆旁邊,所以他自然就成了北京小道消息的製造者和傳播者了,張東見岐人要和自己喝酒自然也樂不可支,又做了幾個北京小菜兩人就喝了起來,經過三五輪兒推杯換盞之後,張東那大而耷拉的眼皮漸漸的卷了上去、癩蛤蟆似的小眼珠子也直挺挺的鼓了出來、謝了頂的腦殼周圍有那麼幾根兒稀疏的頭發蜘蛛網似的趴在軟蛋樣的頭皮上、老北京似的片兒湯話不斷地亂兒亂兒出來,岐人為了聽到他想聽的東西就不得不經常打斷他的話,岐人好像很關心的說:
“張老師!您為什麼不結婚呢?您看您都三十多歲了,這沒個人照顧怎麼行呢?”岐人這一句冒冒失失的話捅到了張東的肺管子上了,他突然靜了下來!麵部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手裏正舉著的杯也不動了,岐人傻乎乎的看著看著就覺得他特像一尊雕塑!慢慢的兩行渾濁的眼淚從張東的眼角溢了出來。他放下了酒杯,師道尊嚴早已被他拋到了腦後,儼然把岐人當成了知己,憋在肚子裏的話就像滔滔的感情的洪水嘩嘩的傾瀉了出來:
“岐人呐!您哪裏知道哥哥我活得不容易呀!文化大革命那會兒年輕氣盛,誰的話也聽不進去,被老毛的什麼在農村是可以大有作為的話扇忽的那才叫慘呐,當時爹媽就說有作為個屁!那農村誰不知道呀!麵朝黃土背朝天,修理地球能有什麼作為呢?可是不聽啊!要胸懷祖國、放眼世界就他媽的來這兒放眼來了,受幾年好罪呀。”岐人眼巴巴的看著張東說:
“到學校教書就好多了吧!”張東喝了一口酒打了個咳聲說:
“說起這事兒那叫一個寸,村長家有個豁鼻兒的姑娘看上我了,就要嫁給我,他爹就把我推薦到這兒來了。”岐人笑著說:
“那您怎麼辦呢?您跟那個豁鼻兒有感情嗎?”張東無奈的說:
“有他媽的什麼感情,那個母夜叉五大三粗的,說話還囊吃囊吃的直漏風,看著就沒胃口,聽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可我為了這份工作就答應了下來,這下可就褶子了,我上班沒多久他們就張羅要結婚,我他媽的沒咒念了,您猜怎麼著,有高人給我指點迷津,我跟他們說沒有生育能力,還給他們看了醫院的證明。他們倒是不幹了,可我也他媽的也算是玩完了,誰還願意嫁給一個太監呢!說起來還真他媽的邪了,從那以後陸陸續續的就掉頭發,誰看都像太監,連他媽的一塊插隊的也沒人跟我相好了。嘿!就這麼混吧,如果能回到北京或許還能再找一個,在這兒算是沒戲了!”岐人沒有心思聽他嘚啵那些沒用的玩意兒,於是就轉了話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