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沙婆子閉上了眼睛,鼻翼往上抽動了幾下,左手的拇指在四個手指肚上掐來掐去,嘴上念念有詞,可是聽不明白她說些什麼?漸漸地白沫子從左側的嘴角滲了出來,右眼角不斷的抽動,這種抽動慢慢的往上下蔓延,先是那蓬亂的頭發炸撒了起來,它隨著身體的晃動有節律的顫動著。老沙婆子的身體一邊哆嗦一邊往炕的裏麵挪動,當她挪動到炕的中央的時候,她的嘴裏突然死牙賴口的吟誦了起來:
“天霛霝、地霛霝、千裏草的魂魄已鎖老衲矩陣中!快擺香案恭迎尛星使者天鼠公!”分水而一聽這話就忙不迭的搶下炕來,趿拉著鞋、貓著小腰、三步並作兩步竄出門洞,轉而向背麵的一個小格子屋竄去。就這數秒鍾的工夫,言西早拉著千裏草進得屋來,門洞右側放著一個一米來長、半米來寬、一米五六左右高度的破櫃子,這個破櫃沒有門,裏麵有幾個格子,最底層有幾雙破爛的鞋、一把黃油紙的破雨傘、兩個紫黑色的壇子、錘子、螺絲刀、鉗子、米袋子、白菜、蘿卜等一應雜物;第二層放的是鍋碗瓢勺之類的東西;第三層一個白色的毛主席塑像、一瓶雪花膏、一個沾滿鏽漬的鐵盒子裏麵有兩塊豬胰子、靠窗戶那邊立著的是滿是灰塵的毛澤東選集一至四卷、書的旁邊是一個手動上弦的老式木頭座鍾;它的旁邊斜放著一本翻頁的日曆、還有一個空的點心盒子、一個奶瓶子、一個煉乳瓶子、一個印有為人民服務的搪瓷缸子;最上麵有一定草綠色的帽子、一個皺皺巴巴的黃色的書包、書包帶耷拉著、一捆幹刷刷的黃煙葉;櫃子的南邊是一個用鐵圈兒焊接成的臉盆架,架上放著一個破邊兒掉瓷、髒得連盆花都分辨不清的洗臉盆、洗臉架的橫梁上搭著一條分不清底兒和花的油乎乎、髒兮兮的毛巾;臉盆裏有膩呼呼的少半盆洗臉水。言西早領著千裏草悄悄地蹲在了臉盆架和南窗戶的夾空裏了,正好看著老沙婆子的背影。
分水而端著一個紅布包著的長方形的東西走了進來,那上麵有一個海碗、海碗的旁邊是一些散落著的黃香、還有四個滿是灰塵的小碟,裏麵分別裝著禿嚕邊兒的槽子糕、有豁牙兒的抽抽巴巴的蘋果、麵捏的缺了耳朵的埋了巴汰的豬頭、還有幾根長短不齊的牛舌頭點心。分水而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地說:
“胡黃二仙吃東西也不講究,圍著圈兒啃。”千裏草趴在言西早耳邊而小聲的說:
“那是我偷著兒吃的,你說我嬸二逼不?”言西早用自己的腦瓜門兒頂了一下千裏草的腦瓜門兒、然後揪住千裏草的耳朵輕聲地說:
“你這敗家的玩意兒,你除了偷吃東西還會幹什麼?”這時分水而已經將那個供盤放到了老沙婆子的麵前,拿起來三根黃香,用火柴點著,分成一排舉在額前,恭恭敬敬的朝老沙婆子拜了三拜就插到了海碗裏了。老沙婆子抽筋兒似的把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嘴裏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說著什麼?突然她向那三根黃香噴了一口,中間的那根黃香就像蠟燭一樣燃燒了起來,那紅色的火苗一竄一竄的!接著她又噴了一口,那兩根黃香竄出來了綠色和黃色的火苗。分水而立馬衝著老沙婆子跪了下來,磕頭如搗蒜般的吟哼了起來:
“天婆娑、地婆娑呀嘛呀呼嘿!二龍山的神仙來我家,打馬要落坡呀嘛呀呼嘿!我兒千裏草、前生幹啥滴呀嘛呀呼嘿、今生能有啥富貴、壽終歸天奔哪方,誰能點化窮哀家、呀嘛呀呼嘿!”老沙婆子一聽這話噶的一聲就抽了過去,她斜躺在炕上,伸開兩條腿兒,就像吊死鬼那樣的胡蹬亂踹,兩隻手疊放在一起,手心朝上的那隻手的拇指在其他四個手指肚上按來按去,側著的腦袋在炕上磕的哐哐作響,蓬亂的頭發時起時伏!這時就見她朝上的那隻耳朵裏掙掙巴巴擠出來一隻手指長短的金絲猴,那猴子蹲在她的太陽穴上耍著猴性的四處張望,緊緊鼻子撇撇嘴兒、一隻爪子撓撓太陽穴,它的眼神兒盯住了著著火的那三隻黃香,然後一隻爪子伸到嘴下,衝著黃香呼的吹了三口氣,那三根黃香的火齊刷刷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