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謊言就要用無數個謊言來掩飾,這一點顧十八娘早已經想到了,當時的她本就是借準文郡王的病,抓住這些位高權重追名逐利人怕死的弱點,一擊而中。
緩緩行駛的馬車中,顧十八娘與中年男子相對而坐,按照此人的級別完全可以用上好的薄紗馬車,但這輛馬車卻是普通的有些寒酸的粗布幔帳,透氣性很差,但隔絕外界探視性也很好。
“我這次來隻是要知道一件事……”中年男人沉聲說道,”你怎麼會知道?”
“不是我知道……”顧十八娘低頭說道,“此事說起來是荒誕之言……”
中年男人冷哼一聲,“荒誕之言?你又不是沒說過……”
顧十八娘忙俯身稱罪。
“說。”中年男人沉聲說道。
“小女曾大病一場,幾欲死去,是時恍惚見一老僧走到身前,說了幾句話,推了小女一把,便醒了過來,病也就此痊愈了……”顧十八娘垂頭說道。
原來說謊話其實很簡單。
“果真荒誕!”中年男人冷哼一聲,皺眉,”什麼時候的事?”
“建元五年四月。”顧十八娘答道,聲音並無半點遲疑。
“那幾句話是什麼?”中年男人又問道。
“小女醒來後記不真切……”顧十八娘低聲道,“隻記得他說我哥哥命裏大災,我夢中不信,與他爭辯,他便說了七年五月六月這幾件事……”
馬車中一陣沉默,隻聞車輪吱呀響。
“小女原是不信,醒來後也就忘了,沒想到哥哥真遇大災……”顧十八娘低聲說道。
“那顧海生,郡王則生也是……也是那老僧說的?”中年男人問道,說出這句話極不情願。
顧十八娘垂頭,應聲是。
聽了中年男人的回稟,文郡王一臉不置可否。
“郡王……不信?”中年男人遲疑一下問道。
作為一個文人,他自己也不信這些,作為一個謀臣,再清楚不過那些所謂的祥瑞天言是怎麼一回事,但這一次的事實在是挑戰了他的認知。
“郡王,人打聽了,那姑娘在建元五年四月因上山砍柴跌落山崖,差點喪命……”他又接著說道,”……建康那個婦人生兩身合嬰孩的消息正在問……”
“不用問了。”文郡王抬手打斷他。
“郡王……”中年男人有些愕然,抬頭看著他。
“未知生,焉知死。”文郡王淡淡一笑。
“可是那丫頭說的都……”中年男人皺眉道。
文郡王搖搖頭,“人道近,天道遠,那丫頭說的不信也罷。”
中年男人一怔,難道郡王一直都沒有信那顧家娘子的話?那為什麼會改變主意去替顧海說話?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文郡王原本的的確確不打算管顧海的,至於那些後來分析的清流之類的話,對於目前的他們來說,根本就沒什麼用,如果目前文郡王確立了皇儲身份倒還好,皇儲身份未定,那些事都是空談。
“那丫頭說要來道謝?”文郡王換了話題問道。
中年男人從凝思中回過神,點了點頭,“郡王可要見她?”
事實上他已經回絕了,這等身份低賤的匠人,要道謝自在家中納拜便可,來郡王麵前還不夠資格。
他看著麵前的文郡王神色若有所思,嘴角浮起一絲笑,似乎想到什麼高興事,心中不由一驚,莫非……
按郡王如今的年紀也到了成親的時候,因為選儲事關重大,便擱置下來,生在親王之家,錦衣玉食嬌花美眷擁簇,男女之事早已知曉。
少年風流乃是正常人倫,郡王既然並非信那顧家娘子荒誕之言,卻在見過其一麵後,改變了主意,莫非是因紅顏故?
那小姑娘,雖然稱得上幾分清秀,但要論姿色卻並非出眾,更何況又是操匠業之身,且大膽妄為之行。
不過少年人的心思也不好說。
中年男人心思紛亂間,文郡王已經搖頭說了聲無須見,讓他的猜測更加撲朔,但這等兒女之事不值得如此費心,便丟開不談。
“郡王,太後宣。”
陰柔的內侍聲音從外傳來。
換上正裝坐著馬車進入皇宮,穿越重重宮殿後,停在了太後的宮殿外。
文郡王走下馬車,在小內侍的帶領下踏入宮門,就見另外三個郡王都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