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居然下起雨。莫央站在廊簷之下，看著雨絲飛揚，遠處屋棱相接，雨幕裏模糊而清遠，一望無垠。
她伸出手去接，想要把美好捧在手心。
身後有人說：“江城的秋天就是這樣，忽然就下雨了，不過，放睛也快。”
她回過頭去看，齊燦的臉隱在薄霧之中。聽到這樣的解釋，她覺得自己倒像是來旅遊的客人。
齊燦見她沒說話，走上前來。
莫央勾出手，雙手並攏，想要羈留住拂過手心的絲潤。這樣的清冷又無拘無束，她想，真好。
齊燦也學她伸出手，可是簷角相隔極遠，他站在她身旁，隻能徒勞地拂過空氣。
莫央扭過頭，突然開口：“齊燦，是母－親叫你來的嗎？”
年輕的男孩子沒開口，目光落到看不見的遠方。
“我想，我昨天出去，母親罰過你了吧？”少年的時候，母親掌控家族事業，淩曆而又難測，那樣的目光，她見過。
昨日母親極力避過她的眼神，讓她記憶深刻。
她抿著唇，笑了一下。
齊燦訝異看她：“小姐為何會有這樣的樣法？夫人對我們從來很好。”
莫央的笑又綻開：“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小姐，恕我直言。”齊燦開口，並不回答，“你每次不開心或是言不由衷的時候就會笑，笑得越燦爛你越不開心。”
“……”
“我不知道你經過了什麼，也不知道你為何會這樣不開心，可是，你笑的時候，會讓親近的人覺得心酸。這並不是夫人所要看到的。”
“……”
“夫人隻是關心你…”
“…齊燦！”莫央截住他的話，笑意越發清減，“有些事，我不會不比你清楚。”她頓一頓，“就如江城，我生長了十幾年的故鄉，不會不知道這裏的秋天會突然下雨突然放睛……當局者，未必不如旁觀者清楚。”
“……”
“我是成年人，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會對自己最好，你不必跟著我，江城的路，你不見得比我熟。我隻是想一個人走走。”
這是六年以後，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去跟人說話，莫央從來疏淡有禮，可並不是沒有脾氣。
可以在這樣大的宅子裏時時遇見閑逛的齊燦，她不會以為這是單純的偶遇。
齊燦為母親辦事，時時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的關心，莫央不是不清楚，也可以接受，可是，逼得太急。
她們似乎忘記了她當年的倔強。
都是聰明人，話說到這個份上，就應該知道怎麼做。
莫央沒有回頭，不多時，她聽到遠去的腳步聲。
她微微笑了一下，伸手去觸簷角的水珠。下一刻，她衝進雨幕，跑出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