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1 / 2)

吃完晚飯,天色尚早,陳宜寧在屋子裏窩了一天,覺得渾身難受,便讓琥珀並一個婆子抬了一個花梨木的貴妃榻,在上麵鋪了厚厚的氈子和錦褥。丫鬟扶著陳宜寧慢慢躺了上去,又抬了那貴妃榻放到廊前的花樹下。

四月的黃昏分外的舒適,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氣,晚霞在山後鋪開錦繡般絢爛的色彩。陳宜寧欣賞著美景,喝著山莊裏自產的銀針白茶,隻覺得心曠神怡,整個人都通透起來。

琥珀坐在貴妃榻旁的小杌子上,一邊打著絡子,一邊皺眉道:“綠桑過去送根絡子,竟去了這許久還沒回來。”

陳宜寧輕輕搖著手裏的素紈宮扇,頭上的紅寶石垂鈴鐺的金釵泠泠作響:“許是梁夫人留下來吃些茶點吧。反正又沒什麼事情,何必非巴巴的讓她也守在身邊?”

琥珀搖搖頭:“婆子丫鬟們都去吃飯去了。姑娘的藥馬上就要熬好了,我還要去爐子上端藥,綠桑再不回來,姑娘旁邊可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陳宜寧笑道:“何至於這般緊張?你端藥不過半盞茶的時間,留我一個人在這裏又有何妨?我一個人賞賞花,聽聽鳥鳴,反而自在。”

二人又閑話了幾句,琥珀便放下絡子,提了裙子去東邊廂房端藥。陳宜寧有些口渴,便放下紈扇,從旁邊的小幾子上取了茶盞,正準備喝呢,突然來了陣小風,紈扇輕薄,竟被風撲楞楞吹到垂花門邊去了。

四下無人,想令人把紈扇撿回來也沒辦法,陳宜寧隻好眼睜睜盯著那素色的紈扇躺在地上,心中隻擔心塵土汙了顏色。

季淵吃完晚飯,見梁夫人還在和陳宜月敘話,便道了聲抱歉先走了。他心中燥氣上湧,也不知是在煩些什麼,隻覺得胸口悶悶的,總是想歎氣。

出得花廳,見外麵蕙風和煦,暮色迷人,便在園中四處走走看看,想理清心中那縷不明不白的惆悵之感。

不知不覺,竟走到陳宜寧所住的廂房這邊,眼看已經到垂花門了,季淵才恍然醒悟過來,心中驚悸不已,忙扭頭準備往回走。

轉身的那一瞬間,眼睛的餘光看到垂花門邊吹過來一個東西,細細一看,竟是一把女子所用的紈扇。

輕薄素白的細絹上,繡著幾朵細巧的菊花。耳邊聽到有女子“噯”了一聲,卻又沒了聲息。

季淵心中奇怪,便偷偷從那垂花門邊女牆的孔洞中朝裏麵看去。隻見海棠樹下擺了一張秋香色的貴妃榻,鋪著銀紅的氈子和褥子,陳宜寧一身月白色的素緞褙子,隻挽一個家常的慵睡髻,正躺在貴妃榻上往門外看呢。

見陳宜寧周圍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季淵頓時明白了,大概是丫鬟們有事走開了,紈扇被風吹到門外去了。

季淵盯著地上的紈扇,猶豫了片刻,走過去撿起紈扇,大步的朝院子裏走去。

陳宜寧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綠桑回來了,剛要開口喊綠桑撿扇子,隻見一個男人手裏拿著紈扇,腳步如風的往這邊走過來。

陳宜寧呆了一呆,才認出竟然是季淵!

季淵一走近,陳宜寧本能的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仿佛有危險正慢慢靠近。

他來幹什麼!陳宜寧心中頓時警覺起來。如今旁邊一個人都沒有,他偏偏挑這個時候來她的院中!

“是你的扇子吧?”季淵把扇子遞給陳宜寧,兩隻眼睛情不自禁的去尋找陳宜寧的眼睛。

陳宜寧卻垂了頭不去看他,隻淡淡道了句:“多謝。”也不接他手中的扇子。

陳宜寧清減了不少,衣衫穿在身上稍嫌有些大了,她低著頭,月白繡重瓣芙蓉的衫子,領口微微有些寬大,更顯得脖子纖細修長,耳後的鬢發微微有些亂了,新生的發絲細細密密,嬰孩般柔軟。季淵看在眼裏,心裏竟有些癢癢的,真想伸手去撫弄一番那軟密的細發……

季淵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什麼感覺,有點點酸,又有點點甜,還有些微微的苦澀。見陳宜寧不接自己手中的扇子,方悟過來,大齊的規矩,貴族女子不會輕易接受外男手中的東西。

是他一時情急,唐突了。

季淵把扇子放在榻邊的小幾子上,無意中瞥見陳宜寧頭上的金釵,鑲嵌著紅寶石,垂著幾枚細巧的小鈴鐺。這不是陳宜月的發釵嗎?

見季淵放下扇子,陳宜寧心中總算鬆了口氣。還了扇子,他總該走了吧?說實話,季淵站在她旁邊,她還真是渾身不自在。

季淵身形高大精壯,渾身又透著一股冷厲的氣息,很容易給人壓迫感。

陳宜寧等了片刻,季淵卻還沒走。雖然山莊是化外之地,但未婚男女這樣私下相見也是很不妥當的。傳出去,是會被人說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