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宜寧知她心中委屈,忙扶她到了花廳旁的偏房,從袖中拿了帕子與她拭淚,又柔聲安慰道:“姐姐,你何苦跟二伯母置氣?今日是你的好日子,該開心才是。快收了眼淚罷,哭花了妝麵就不好看了。”
陳宜月拭了淚,哽咽著對陳宜寧道:“妹妹,你去接舅母和表姐罷,我讓秋菊回去拿些脂粉來補補妝麵。”
陳宜寧見她妝麵並沒有花,心裏隻道她心情不好,要獨自靜一靜,便笑道:“也好。那我先出去迎舅母,一會兒叫了鬱菁姐姐過來,我們姐妹一起頑罷。”
陳宜寧走後,秋菊也準備往外走,陳宜月叫住她道:“你去哪裏?”
秋菊奇道:“姑娘不是讓我回去拿脂粉補妝嗎?”
陳宜月笑著搖搖頭,那笑容竟說不出的詭異陰森:“我不過是想支開陳宜寧罷了。”
她頭上梳著流雲髻,戴著華美的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鬢邊又插著幾隻偏簪和絹花。陳宜月抬手拔下一支赤金鑲珠小簪,迎著陽光,眯眼看著簪子鋒利的尖端。
秋菊呐呐道:“姑娘,您要做什麼?”
陳宜月笑道:“不做什麼,不過是想讓你回去,把夫人早上送的玫瑰金絲糕端一碟子過來罷了。”
秋菊暗暗心驚,但看著陳宜月臉上有些扭曲的笑容,也不敢多言。叫了兩個二等丫鬟進來伺候陳宜月,一路小跑著回屋子取了玫瑰糕來。
那玫瑰膏暗紅如血,細膩如脂,香氣濃烈而馥鬱。放在玉白的小磁碟中,甚是誘人。
陳宜月遣了屋中的丫鬟,把一節雪白的腕子伸到秋菊麵前,又把尖尖的金釵遞給她:“把我手腕刺破。刺得深一些。務必要見血。”
秋菊大驚道:“姑娘!不可!夏日炎炎,您身子又弱,若感染了可如何是好!”
陳宜月哈哈一笑,眼中竟有瘋狂之意:“我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我是死是活又有何打緊?若真死了,許能在地下見著娘親,不再這般孤苦無依……”
她越說聲音越低,最後一句細微幾不可聞,歎息般淒苦深長,秋菊眼圈一紅,上前抱住陳宜月道:“姑娘,您不是孤身一人,您還有奴婢。”
陳宜月扭頭看向秋菊,眼神柔和至極,伸手握住了秋菊的手。
秋菊哽咽著勸道:“夫人和二小姐,對您也是極好的。您萬萬不可如此輕慢自己啊!”
陳宜月淒然一笑:“不過是憐憫我罷了。我陳宜月自出生以來,所見之目光不過兩種,一種是厭憎,一種是可憐。”
她仰頭逼回眼中之淚:“我陳宜月有才有貌,何須別人憐憫!”
秋菊哽咽道:“姑娘,出身寒微,這是命。便是皇家,妃子所出的公主也比不上皇後娘娘生的公主尊貴。”
陳宜月啞聲道:“我不服!我樣樣不輸人後,為何要低頭認命?便是逆天,我也要討回屬於我的東西!”
她用金簪將玫瑰糕中間刺出一個細長的深洞,又推開秋菊,毫不猶豫的將簪子狠狠刺入手腕之中!
陳宜月將玫瑰糕貼在金簪旁邊,然後猛的拔出簪子,一股猩紅的鮮血頓時噴射出來,全部流入洞中!
秋菊看著陳宜月又快又狠的動作,心中暗暗歎息,可惜小姐是個閨閣女子,若是男子,這份狠辣勁,便是上戰場做將軍也是使得的!
做完了一塊之後,陳宜寧用絲帕子堵住傷口,又去拿第二塊玫瑰糕。秋菊忙道:“姑娘,隻一塊就夠了罷?”
陳宜月搖搖頭:“若楊氏剛好沒有拿這一塊呢?”
秋菊擔心道:“若是都浸入血,其他人吃了如何是好?”
陳宜月冷笑一聲:“那便都為楊氏陪葬罷!”
將碟子中的糕點全都處理完,秋菊用帕子將陳宜月的手臂包紮起來,又幫她整理了一遍釵環衣飾,便端著盤子往花廳走去。
快到花廳了,陳宜寧帶著周鬱菁剛好過來了。陳宜月和周鬱菁見過禮,陳宜寧笑嘻嘻的指著陳宜月手中的碟子道:“好啊!我說宮裏賞的玫瑰金絲糕我怎的一塊都沒見到呢,原來母親全送給你吃了。”
見那玫瑰糕顏色濃烈,香氣撲鼻,周鬱菁也讚道:“這玫瑰糕做的可真別致,我瞧著跟外麵點心莊子裏賣的都不一樣。”
陳宜寧笑道:“月姐姐,表姐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快賞她吃一塊吧!順便讓我也嚐嚐鮮。”
陳宜月卻扭身一偏頭笑道:“你們兩個饞貓,這碟子裏的是我專門送去給二伯母吃的!你們若想吃,一會兒我帶你們回去拿便是了。我屋子裏還有幾塊呢!”
給二伯母吃的?陳宜寧心中微微奇怪,但轉念一想,陳宜月剛才和楊氏嗆了幾句,大概是要拿著玫瑰糕去賠禮道歉的。
於是笑道:“姐姐是個孝順的。那我們便不阻礙姐姐行孝道了。回頭再去你屋裏叨擾幾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