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白發(1 / 2)

陳宜月一身紫色單鑲橘紅邊的芍藥花長褙子,紫色百褶裙,蝶戀花的點翠掛珠釵,臉上薄施脂粉,淡掃胭脂,打扮得明豔動人。

進門行過禮,陳宜月便笑著對陳老太太道:“老太太,孫女前些日子身體微恙,便不曾來探望祖母,今日身子好多了,親手做了些點心,請老太太嚐嚐罷!”

陳老太太掃了她一眼,見她形容雖有些憔悴,臉上的笑容卻不似作偽,渾身洋溢著待嫁新娘特有的喜悅和羞澀,看來是真的已經認命了。

陳老太太心中一寬。雖然她並不怕陳宜月記恨自己,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又能翻出什麼波浪來!

不過,如果她能歡歡喜喜的出嫁,自然是最好的。她讓陳宜月來為陳蓮籠絡世子和八王爺呢!

陳老太太想著,也笑道:“月丫頭真真是有孝心的。拿過來我嚐嚐罷!”

陳宜月朝秋菊使了個眼色,秋菊將手中的食盒遞給陳宜月,陳宜月接過食盒,笑吟吟的將紅漆雕花的木蓋親手打開,將裏麵的點心拿了出來。

姚媽媽站在旁邊看的真切,陳宜月的手腕上,有幾道血紅的傷口!

姚媽媽心頭巨震!這傷口分明是新的,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陳宜月是待嫁之女,陳老太太又看管的緊,別人不可能會傷到她。

這傷口,分明就是她自己所為!陳宜月為什麼要自殘?答案再明顯不過--她不願意嫁給八王爺世子為妾!

竟然能狠得下心對自己下這樣的毒手,陳宜月心中的怨憤之深可想而知!

既然如此,她又怎麼可能馬上就想開了,認命了?

姚媽媽情不自禁的抬眸朝碟子裏的四季如意糕上看去。

晶瑩的琉璃碟子上,放著四塊顏色各異的糕餅。一塊淺綠,上麵用模子壓出纏枝的嫩葉,代表春天;一塊暗紅,做成牡丹花富貴雍容的模樣,代表夏天;一塊淡黃,散發著桂花馥鬱的香氣,是秋天特有的桂花糕;一塊瑩白如雪,做成花瓣的模樣,是冬天的茯苓糕。

心意果然是極巧的,姚媽媽看著,心中卻暗暗驚悸。

陳宜月既然心懷怨恨,為何又假裝認命,送了這碟子點心過來給老太太吃?

莫非……?

陳宜月見姚媽媽的眼神掃過她的手腕,眸光一閃,忙將袖口掩好,用餘光瞥一眼姚媽媽,見姚媽媽正緊緊盯著自己,忙端起碟子,拿起一枚小巧的銀鑒子,插起一塊牡丹糕,走到老太太身邊道:“老太太,牡丹花開,富貴吉祥。老太太嚐嚐這個罷!”

陳老太太接過銀鑒子,微笑著把牡丹糕放到嘴邊,張嘴邊要去咬。

“老太太!不要!”姚媽媽悚然驚醒,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一揮手便將陳老太太手裏的牡丹糕摔落在地!

陳老太太一驚之下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姚媽媽,你做什麼?”

陳宜月也萬分不解的看著姚媽媽,眼底掠過一絲冷意,語氣卻十分委屈:“姚媽媽,我好意做了些點心給祖母嚐嚐,您為何要如此?”

姚媽媽看看陳宜月,又看看陳老太太,眸子又情不自禁的掃過陳宜月垂落的袖口,呐呐動了動嘴唇,卻不知該說什麼。

她總不能直接對陳老太太說“老太太,陳宜月要害您,她的點心有毒吧?”

姚媽媽正萬分為難之際,陳宜月冷冷開了口:“姚媽媽,您莫非是擔心我這點心有毒?”

一語既出,陳老太太固然是大為驚訝,姚媽媽卻鬆了口氣。

陳宜月願意自己說出來,她反而樂得做好人。她忙搖頭道:“老奴怎敢懷疑小姐?隻是老奴方才想起來,老太太這幾日略有些咳喘,這牡丹糕雖好吃,畢竟有些甜膩,擔心老太太吃了不相宜。”

姚媽媽這麼說,其實也是給陳宜月一個退路。若糕點真的有毒,她趁這個台階下了,收了點心回去,老太太不至於中毒,她也不至於因謀害祖母,被宗人府抓了去砍頭,大家皆大歡喜。

陳宜月卻仿佛聽不出姚媽媽的意思似的,滿臉氣憤冷斥道:“老太太待我恩重如山,我一個庶出的庶出,養在二房幾乎被折磨死,全靠蓮妃娘娘體恤,老太太將我接過大房過活,吃穿用度與其他小姐毫無二致,養尊處優。我怎會對老太太起這種心思?我便是蛇蠍心腸,也萬萬不該如此對老太太!”

陳老太太心中驚疑,一雙渾濁的眼珠隻不停的在陳宜月臉上轉來轉去。

姚媽媽一向細心審慎,她若對陳宜月起疑,這陳宜月就真的有些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