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如刀(1 / 2)

花梨木的羅漢床上,陳老太太帶著暗金流雲的抹額,臉色比抹額更加黯淡,奄奄一息的躺在秋香色的錦被下麵。

姚媽媽雖眾人走進屋子,看了一眼陳老太太的麵色,眼淚便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陳泓帶著周氏、季淵等問候了陳老太太幾句,陳老太太臉色隻木木的,間或眼珠一輪,才顯示出這是個活人。

周氏見了心中也有幾分不忍,柔聲對陳老太太道:“老太太,姚媽媽來了,她服侍您多年,最是知道您的心意,你且寬了心好好養身子罷!”

姚媽媽擦了淚水,忍著悲痛走到窗邊笑道:“老太太,老奴瞧著您氣色好了很多,梁夫人是杏林聖手,您在山莊定能將身子養好的。”

陳老太太聽到姚媽媽的聲音,想扭頭看她,身上卻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一急之下,竟從口裏噴出一口淤血。

眾人皆大驚,心中都掠過一絲不祥之感。陳老太太如此虛弱,隻怕拖不過幾日了。

梁夫人忙讓大家都出去,親自挽起袖子為陳老太太施針。

眾人在前廳等了兩盞茶的時間,梁夫人才滿臉疲憊的從屋裏走了出來。

“梁夫人,老太太怎麼樣了?”陳泓著急的問道。

梁夫人搖搖頭:“毒氣發散得太深,如今已回天乏力了,隻有慢慢調養,延緩些時日罷了!”

話剛說完,姚媽媽撲通一聲跪在梁夫人跟前,淒聲哭道:“夫人,求求你,救救老太太罷!老太太是我們陳家的主心骨,沒了她,陳家要如何支撐下去?”

陳泓聽得心中十分不悅。姚媽媽這麼說,分明就是在諷刺他無能,撐不起陳家的門戶。

頓時冷了臉厲聲道:“你還有臉求人救老太太!老太太的飲食起居都是你帶人打理的,若不是你們這些奴才疏懶怠慢,老太太怎會被人下毒,以至病入膏肓!”

老太太被人下毒?姚媽媽驚得臉色煞白,嘴唇顫抖道:“老爺,您,您說什麼?”

陳泓怒道:“老太太根本不是生了病,是被人下毒了!”

周氏見陳泓情緒又要失控,怕他又在眾人麵前出醜,忙接過陳泓的話頭,對姚媽媽輕聲道:“老太太的毒,是從頭皮發散的。姚媽媽,你好好想想,老太太生病前,可有人給老太太送過頭油或者梳篦、發簪之類的東西?”

一直坐在陰影裏紋絲不動的季淵,抬起眸子朝陳宜寧看了一眼。

見陳宜寧微垂著眸子,一張小臉白皙得近乎透明,纖纖玉指掩在寬大的袍袖中,漫不經心的揉捏著絲帕的一角,屋中的情景,似乎對她並無半分觸動。

剛才因陳宜寧受辱而湧起的憐惜之情又消失得一幹二淨,季淵隻覺心中憋悶無比。他實在無法接受一個心腸如此狠毒的未婚妻。哪怕這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哪怕她的臉他百看不厭。

聽了周氏的話,姚媽媽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模糊的影子,她皺著眉頭使勁想了片刻,便失聲喊了出來:“夫人,是陳宜月!陳宜月給老太太送過刨花水和一隻烏木梳子!打那之後,老太太的身體就慢慢壞了!”

陳宜菡也恍然大悟,激動的站起身對陳泓道:“爹爹!姚媽媽沒說錯!是大姐姐!那日我去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還說起這事,大姐姐說她有個方子,可以讓老太太的白發變黑。送了刨花水給老太太,還送了烏木梳子!那烏木梳子我還見過,顏色烏黑發紫,聞著有一股特別的異香!”

陳泓氣得渾身發抖,拿起桌上的茶盞就想朝地上摔,又想起不是在自己家,不好如此發作,隻好又重重將茶盞放回去。

正好周氏坐在他旁邊,便朝周氏吼道:“你教養的好女兒!竟然對自己的祖母下毒!陳宜月是什麼東西?本來就是二房的賤種!你偏偏要領回來養在自己名下!你看看,你究竟養出個什麼白眼狼!”

周氏一張臉氣得通紅,但礙於身份又不好跟陳泓大吵,一口氣憋在胸間,幾乎快要生生暈過去。

陳宜寧盯著陳泓,一雙明眸寒如深潭,寫滿了刻骨的怨憤和失望。

季淵在旁邊看著,心中微微抽痛了一下。

梁夫人也是又驚又怒,早知道陳泓是這樣的人,陳家是這麼個爛攤子,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陳老太太和陳泓來明月山莊避難的!

梁國師安撫的拍了拍梁夫人的手背,走過去對陳泓道:“陳兄無須如此動怒,弟妹當初收養陳宜月,也萬萬沒想到她心腸竟如此歹毒。走,我們到書房裏去喝杯酒消消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