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夜的下頜微微一抬,桃花眼裏閃過激賞的光彩,他一直都知道她十分聰敏,但她工於心計的程度卻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確實是忌憚著他的某些兄弟,卻確實需要一個借口剪除他們。所以,夜姬這一出鬧劇,對於他而言,並非是有害無益。相反,他可以趁此機會清洗掉一批不甚服從於他的老臣。
不過——
“可是眹也會因此背負一個重色輕國的昏君之名,所以,這樁買賣算起來也不大劃算。”朔夜道。
夜姬輕輕地捋了一下耳邊鬢發:“錯。你這樁買賣一定是穩賺不賠。”
“哦?願聞其詳。”
夜姬將其中的好處一一道來:“其一,你可以趁此機會辨明忠奸,可以看清楚到底誰人借此興風作浪;其二,你可以樹立新君之威望,令心懷不軌之人膽寒;至於,重色輕國的罵名,你隻要下令處罰我,不僅不會落得重色輕國的昏君之名,還能在文武百官和百姓之中撈得個明君的賢名。”
“所以,早在你動手之前,就已經都盤算好了?”朔夜頗為嘲諷地看著夜姬,“那不知如何處置亂世之妖後,才可以平息眾怒?天火焚燒還是宮門斬首?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這麼做會死嗎?”
夜姬看著朔夜漸漸猙獰起來的表情,默然。
她自然是想過,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朔夜不會輕易讓她死。所以,她才敢這麼大膽。
朔夜看著沉默不語的夜姬,冷笑了一聲:“恃寵生嬌……好一個恃寵生嬌!你料準了,一如眹在祈神儀式上所說,你終究會是我逐鹿的王後。夜姬,你很懂得眹的心思,你越是這樣不馴服,眹就越是想得到你。所以,在此之前,眹一定不會殺你。”
拂袖而起,朔夜朗聲道:“傳眹口諭,新後夜姬觸犯蒼天之神威,暫且搬離眹之寢宮,押入冷宮,一步都不得離開。待眹有所決議之後,再另行處置。”
朔夜口諭一頒,立即便有侍衛從寢宮門外進來,強行帶著夜姬離開。然而夜姬卻全然不像普通的妃子,被打入冷宮的時候哭哭啼啼,她甚至有幾分高興。到了冷宮之內,她就可以不用日日夜夜麵對著喜怒無常的朔夜,甚至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擔憂著他隨時會背棄承諾而強行要了自己。
冷宮,對於夜姬而言,簡直是一片樂土。
朔夜緊握著拳頭,鐵青著豔麗的容顏看著夜姬幾乎是心滿意足地離開,眼中的暴戾之氣分外耀眼。他有一種被夜姬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挫敗感,這感覺使他十分不悅。
“來人!”朔夜暴喝一聲,命人傳喚了宮中其他的女眷。不多時,數位佳麗全部都盛裝而至,她們都特意著了精致的妝容,華麗的衣裳,如雲如霧將朔夜圍住。然則,朔夜看著花容月貌的妃嬪,夜姬清冷的神情卻一直縈繞眼前。
若似月輪終皎潔,不辭冰雪為卿熱。
真是可笑的堅貞!
他會將她囚禁在自己身邊,一生一世都不會讓她逃掉。
夜姬被帶到冷宮裏,這座荒蕪冷寂的宮殿不知原是何人所居,蛛網羅織,塵埃寸餘。她用衣袖拂去床榻上的灰塵,坐了下來,總算是清淨了。
摸著自己已經隆起地很明顯的肚子,算算時間,她隻有差不多五個月的時間了。到時候嬰孩臨盆,她就再也找不到理由來搪塞朔夜了。
一夜枯坐。
京城幽王府。
景容止終於在黃昏之時回到了幽王府,明日便是朔夜登位的日子,他也該“振作”精神,出現在王公大臣的麵前了。不然,他這兵權接掌起來,會受人不少非議。事實上,他還朝而不麵聖,已經惹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