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四姑太太,正是當年夏老爺那定了親卻沒有嫁妝出嫁的兩個妹妹中小的一個。她嫁在了京城一個姓吳的普通官宦人家,雖晚出嫁了兩年,卻因為夏老爺給她準備的豐厚嫁妝而在夫家過得特別愜意,說得上話,婆婆一死,便正式掌了家。這麼多年來,她從來就沒有忘記過夏老爺對她的好,因此對夏瑞熙姐妹二人自然是愛屋及烏。一聽說侄女來了,收拾一番,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忙忙地就趕了過來。
這位姑母長得和夏老爺太過相似,因此沒有什麼女性的柔美,長得不漂亮,身材不苗條,能幹卻暴躁,性格直爽,瞧著不順眼的事情,總是會直言不諱地指出來,包括罵夏大伯夫婦不成器,罵夏瑞蓓脾氣太過古怪嬌縱,罵夏瑞熙粗野不溫順,但這並不影響她對侄女發自內心的疼愛。
夏瑞蓓年幼時是見過這位姑母幾次的,她不是太喜歡這位姑母。這位姑母每次見到她,雖然會送她無數的禮物,卻總是在下一刻就翻臉嚴厲地罵她,一點麵子都不給她留。夏瑞熙不知道前身對這位姑母的喜好如何,不過她不介意,隻要像往常一樣扮演好角色就行。
姐妹二人規規矩矩地向四姑太太行行禮問好,夏瑞熙笑著親手奉上茶:“侄女還想著明日一大早就上門去拜見姑母呢,誰知卻讓姑母先來看我們,倒是侄女的不是了。”
四姑太太喝了一口茶,笑道:“我的兒,是姑母太想念你們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趕了過來。”又笑道:“幾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懂事了不少。嗬嗬,越長越漂亮了。”兩個侄女變化最大的是夏瑞熙,以前的粗野幾乎不見任何影子,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夏瑞熙害羞地低下頭:“姑母謬讚。”
四姑太太見夏瑞蓓在一旁正襟危坐,臉上雖然帶笑,卻像根木頭似地,心中雖然知道她是裝嫻靜給自己看的,卻也覺得不錯,笑道:“蓓蓓也長大了,懂事了許多。”
夏瑞蓓也謙虛了幾句。四姑太太讓丫頭捧上幾個漆盒來:“過來看,這是京中最近最流行的衣裙,姑母沒什麼給你們的,就為你二人準備了這個,瞧瞧喜不喜歡,合不合適?若是不喜歡,我讓人改。”
夏瑞蓓和夏瑞熙一瞧,眼睛都亮了,那衣裙料子珍貴,繡工精美也就不必說了,顏色粉嫩雅致,款式也是她們在西京從不曾見過的。自古以來女子皆愛美,何況是兩個豆蔻年華的少女?夏瑞熙代表姐妹二人謝過了姑母,三人又閑話了一回,四姑太太留下來用晚飯,等著要見自己的二哥。
吃過晚飯許久,夏老爺才帶了一身的疲倦回來。此時夏瑞蓓已是坐得奄奄一息,快要撐不住了,夏瑞熙也笑得臉蛋發僵,隻覺得這位姑母的話太多,精神太好。
夏瑞蓓見夏老爺回來,如蒙大赦,很快就尋了個借口遁了。夏瑞熙卻不敢走,她是大的,不管再累再倦,再不耐煩,也必須留下來招呼姑母,侍奉父親。
夏瑞熙給夏老爺奉上茶,自去安排熱水和晚飯。待她回來,正好聽見四姑太太說:“如今這姐妹二人長大了,差別越發大了去。今日我瞧著,熙熙冷靜堅強,懂事能幹,更多地繼承了咱們家人的優點,而蓓蓓卻還是刁蠻軟弱,脾氣更像大哥些,凡是總是顧著自己多一些。二哥以後還得對蓓蓓要再嚴厲些才是。”
夏老爺聽見說自己女兒不好,雖是自家親妹子,還是有些不舒服,護短地說:“我們對蓓蓓已是特別嚴厲,她現在還小,想必過兩年會好一些。”
四姑太太一笑,也不和他爭,說:“上香的事情是為了熙熙吧?妹妹今日在這裏等著就是為了告訴二哥一聲,這事兒若是不成,二哥也不要著急。我尋思著,我們家的老三性子極溫和的,待人也實誠,熙熙隻比他大半歲,不如就讓他姐弟二人……”
這姑母真是太直言不諱了,夏瑞熙忙低咳一聲,聽見裏麵沒了聲音才走進去道:“爹爹,飯食準備好了,您現在就用嗎?”
四姑太太又說了幾句閑話,才告辭去了,夏瑞熙一直送她上了轎子才回去。待夏老爺用完晚飯,夏瑞熙命人備好熱水,親手給夏老爺洗腳。她前世累了的時候,最愛的就是泡個熱水腳,泡過之後,可以最大限度地減輕疲憊。
夏老爺有些不習慣女兒親自做這樣的事情,到底拗不過夏瑞熙的好意。夏瑞熙脫開夏老爺的襪子,見他的腳已是腫脹不堪,想到都是為了她,不由感動萬分。夏老爺人胖,白天就騎了半日的馬,一到京城就馬不停蹄地去尋人,求人,等人,無片刻休息,那腳想不腫都不行。
夏瑞熙默默無言,蹲在地上很認真地給夏老爺洗腳,每一個腳趾縫,每一處關節,她都很認真,力度適中地清洗帶按摩。夏老爺舒服無比,心裏暖洋洋地,隻覺得為這樣溫柔懂事的女兒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熙熙,你剛才聽見你姑母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