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不下心,無論是對她,還是對殷漓。
怕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放嗎?
放吧。
心裏歎息著,我的痛,他們可曾知道?
殷漓說,江山,女人,不能盡握。他能為了她放棄一切,我不能。
我沒有說話,他們都不是我,他們怎麼知道我不能?
可是……
低頭,瞧著空空如也的雙手,若是什麼都沒有抓在手,又何言放棄一說?
殷漓抱著她上馬,那樣的決絕與堅定。可是芙兒啊,我在等著她說不走,等著她一句話。可是,還是什麼都沒有,都沒有。
恍惚間,我似乎聽見自己的心破碎了一地,再也拾不起來……
“忻兒,你做什麼!”
遠遠地瞧見從林中衝出的忻茗,拉滿了弓,將羽箭直直地射了出去。
她的恨意,我時至今日才真正體會到了,她想她死,如此而已。
可是我害怕,仿佛在她麵前,我一下子變得脆弱了,不再是君臨天下的帝王。一次次地受傷,一次次地放手,一次次地恨著,卻始終無法忍下心去傷害她。
我忘記了,殷漓與我一樣愛著她。
羽箭刺入他胸膛的那一刻,我的手,不自覺地撫上胸口。那裏,原來我也替她當過一刀。不知她可還……記得?
“皇兄!漓哥哥他……”忻茗連滾帶爬地過來,抓住我的衣袖,已經泣不成聲。
“楚雲。”我低聲道,“傳令下去,務必要找到王爺,帶上太醫!”我就一個弟弟了,再不能讓他有事。
楚雲踟躕了一下,開口道:“皇上,那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話至此,他便不再說下去。
轉身,太監忙過來扶我,我低聲道:“不必找她了,回宮之後,今日的事情也隻當作未發生。”若是太後知道了,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
連著好幾日,都不曾有殷漓的消息。我不免緊張起來,不敢去想他出事的事實。
忻茗一直未再來乾清宮,我與她之間,似乎隱隱地鍍上了一層膜。她愛的人,我愛的人,卻是兩情相悅。嗬,真是諷刺!
趙箏來得勤快了,倒是會討我的歡心。她也識趣,再不提孩子的事情,品茶,解悶。雖不是十分喜歡,卻也在我傷痛的日子裏,緩解了我壓抑的心情。
人生啊,也許就是如此。
她給了我傷,我隻能在另外的女人那裏得到安慰。哪怕是一點點,也好。
殷漓去了哪裏,我沒有告訴太後。隻說是他無聊的很,四處去玩玩。太後也隻當他剛剛沒了王妃,心情不好而已。
時常過慈寧宮的時候,便會瞧見周美人,陪著太後聊天。不知道為何,心裏總是升起異樣的感覺。
太後總在我耳邊嘮叨著子嗣的事情,我知道她很急。可是我不然,我隻是想與芙兒有一個孩子啊,可是如此願望竟也成了奢求!
宮裏的女人,誰都盼著我的臨幸,誰都盼著懷上我的孩子。
隻是我不願。
每次醒來,都吩咐太醫煮一碗燕窩,摻了不易懷孕的藥給嬪妃送去。
……
周美人對著我,愈發地溫柔起來。即使我沒有為她進封,她卻毫無怨言。誠如她說的,她隻想留在我的身邊。
很多時候,我竟真的信了。
“皇上。”她輕輕抱著我,靠在我胸口淺笑。
如此,她便滿足。
我亦笑了,我似乎隱約知道了為何……
我卻坦然了,是不是又如何啊?我都不想去追究了,事情過去了便是過去了,我什麼都不想追究。
“皇上!皇上!”趙箏急急地跑來,見了伏在我懷裏的周美人,忽然一愣,眸中閃過一絲寒光。卻在瞧向我的時候,又驟然消失。
我輕推開周美人,她臉微紅,朝趙箏盈盈一拜,道:“臣妾見過箏妃娘娘。”
趙箏隨意點了頭,焦急地道:“皇上,楚侍衛說王爺回來了。”
“什麼!”我驚道。霍地起身,抓住她的肩,“他在哪裏?”
“皇上……”見她皺眉,才知弄疼了她。忙放鬆了手上的力道,她道,“在王府,是王府的人發現的,王爺昏倒在門口。”
彼時,再不管其他。跨步衝出去,大聲道:“來人,擺駕成軒王府!”
想了想,既然一開始沒有說,那麼現在也還是不要告訴太後了。我隻是想先去看看殷漓,他怎麼會昏倒在王府門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呢?
心中猛然緊張起來,莫不是出了事情?
禦攆才在王府門口停下,我便飛也似地跳了下去。
“皇上!”隨駕的太監嚇了一跳,欲伸手來扶我,而我早已跑出很遠。
府中,排山倒海的“萬歲”聲,我來不及叫起,急急入內。
“漓!”
推開房門,卻見了早已坐在他床頭的忻茗。
她顯然有些吃驚:“皇兄。”她喚我。
我單是愣住了,多久了,我與她不曾說過話。
點了點頭,走上前,見殷漓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心下一緊,忙道:“他怎麼樣了?”
“方才太醫來瞧過,傷勢恢複得很好,隻是被打昏了。”忻茗淡淡地道。
聽到她說殷漓的傷恢複得很好,終於放了心。才送了一口氣,忽然又提起來:“她呢?”他們一起走的,如今殷漓怎麼會一人回來了?
他是斷然不會丟下她的!
“不知道!”忻茗說得氣憤。
我一怔,轉身道:“來人啊,究竟是誰發現的王爺?”
不過一小會兒,一個仆人進來,恭敬地跪下,道:“皇上萬歲,是奴才見王爺倒在王府門口的。”
我打量著他,又道:“王爺身邊可還有旁人?”
“回皇上,奴才隻瞧見了王爺一人。”
是麼?
隻他一人。
那麼她呢?
腦中想起忻茗的話,殷漓是……被打昏了!
誰打昏了他?誰……帶走了她!
“不,妁兒!”床上之人一聲驚叫,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著氣,滿臉的冷汗。
我心下震驚,忙衝至床邊,急道:“她呢?”
他這般著急,真的出了事麼?
我不敢去想,不敢想。
聽見我的聲音,殷漓才反應過來,喃喃地道:“皇兄,忻兒……”
“你們……哼!”忻茗一氣之下,推開我衝了出去。我知道,對於芙兒,她心裏還是記恨的。
那個女子,得到了她最愛的愛,得到了她兩個哥哥的愛。
“她呢?”
我依舊問著。那日的事情,我仿佛早已忘記,我隻想知道她是否……安好。
殷漓怔住了,許久才道:“皇兄,那****……”
我搖搖頭:“回來也就罷了。”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我知道也許他是在逃避。他以為我依舊不會放過她,可是事實上,我確實不會。除非我見不到,否則啊,我定會想方設法將她留在身邊。
兩個人,緘默了許久。
殷漓忽然道:“皇兄,我……並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我有些微微的吃驚,未曾想他竟會如此說。張了張口,卻不打算再問。他說不知道,便是不知道吧。
轉過身,負手而立,其實我心裏,隱約還是猜得到的。
歎一聲:“好生休息吧。”
出去了,見忻茗站在院子裏。看我出來,忽然轉過身,背對著我。她還生氣,她恨的人,我愛。她愛的人,我卻恨。
嗬,多可笑的事實啊。
她不想與我說話,我亦不說。喚了太監,起駕回宮了。
心裏空空的,走進寢宮,卻見一抹嬌小的身影。
“皇上。”女子回頭,原來是趙箏。
心裏疑惑,她為何不回去。卻聽她道:“王爺他,沒事吧?皇上您去了那麼久,臣妾好生擔心。”
我搖頭:“沒事。”
趙箏走過來,將我拉過去,輕柔替我捶肩,道:“方才太後來過了,問您去了哪裏。”
我心底一驚,回頭瞧著她,卻見她俏皮地笑了。伸手環住我,笑道:“皇上放心,臣妾隻說您去了禦花園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