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雪鋪滿的街道很少有行人,一旦走進城內的大大小小的客棧,那場景便不一樣了。
寒冬時節,客棧內就會多了不少來溫酒吃食的客人,時有幾位公子相約到客棧,把酒言笑,再聽說書的來上這麼一兩段,客棧裏便熱鬧極了,鬧得熱氣騰騰。
而外麵的風雪,外麵的人,被門這麼一關,便再與他們無關。
唯獨一個坐落在最熱鬧的街道的,掛著‘醉生夢死’匾額的客棧隻是偶有客人,這裏的裝潢極其奢侈,金玉碧堂,據說裏麵的一個玉杯便足抵一個普通人家一輩子的家用。明眼人都知道這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連瞎子都知道走到這就得繞道走。
一位公子走出了醉生夢死樓,卻在門外站住了腳,一雙暮色的眼眸望著一處便不再回目,若有所思……
見公子出來了,午竹立即向前,“爺,是否現在回府?”,半響沒反應。午竹便輕瞥了一下他,心想,爺定是心情不暢才呆了,也是,爺今日見了那個人,肯定不爽,樓上那位可把爺害苦了。隻是不知為何那個人今日居然約見爺,隻希望別再惹出什麼事端的好!
“爺?”,見他還是沒反應,午竹便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看見了一對可憐的父女,穿那麼少走在大雪裏,想想午竹自己都打起了寒顫。
可是,午竹望了一下這位爺,爺,也有憐憫之心?
——懷疑中——
沒等午竹反應過來,他便走向了她們……
樂鬆山一點一點失去了知覺倒在了地上,樂書立刻去扶住他,可她瘦弱的身子已沒有力氣,於是兩人都倒在了地上。
望著昏死過去的樂鬆山,樂書最後的一點堅強也倒塌了。她們做錯了什麼,要受這樣的苦?原以為到了城內會不一樣,可看到的不過是‘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
大雪突然來襲,許多老百姓便都遭了殃,隻有些大戶人家還能活下來,隻是這些個荒年,人人自危,家家閉戶,為得自保,任誰都得離乞兒遠些,人情是如此的淡薄。
看見爹爹如此虛弱,樂書這些年來第一次感覺到了害怕,如果沒有了爹爹,那她連撐下去的理由都沒了。
最後的一點倔強的理由都崩潰了,樂書忍不住落淚了。
淚滑落在她的臉頰,仿佛連淚都是冰冷的,地上的雪映出了她的孤影,落入他眼簾,他居然有那麼一點心疼她。
他的影子落入她的視線內,她抬頭看見了他。
隻一眼,便已是半生!
他的黑褐色官鞋最先落入眼眶,她才看到他穿著銀色的衣裳,披著灰黑色的貂裘,他的發是用銀色的發簪定住的。看見他,她才知這世上還有這般好看的容顏,前額的發擋不住他的氣質,濃厚的眉下一雙柔柔的暮色瞳孔,他的臉幹淨得像月光,眼睛清澈得沒有一絲汙垢。
這樣溫柔的男子,這樣幹淨的目光,隻怕是世間少有!
“你願意跟我走嗎?”他語氣溫柔,向她伸出了手
很多年以後,樂書回想這一幕時,她寧願凍死街頭,也不要遇見他,不要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