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素來趾高氣昂,今天這是怎麼了?”餘陽問道。
燕枝心虛得厲害,“你可還有什麼事欺騙我?”
“當日在明城,我曾騙你說是第一次入京,實則不是。”魯恒道。他幼時常隨父親入京,也知曉天子最寵愛的小女兒叫做燕枝。
父親在明城別居的時候,時常翻來覆去地彈奏一首江南小調。父親故去後的這樣多年,當他再次聽到有人彈奏此曲,乃是眼前的長公主。
一曲《雨碎江南》,不過是元妃年少時喜愛的家鄉小調而已。
那些記憶中的舊事一點一點連成片段。
父親進宮之時,總是不由自主地往後宮方向望去。
宮中逃出的唯一活口,稱元妃誘殺父親於起鏡殿。
年幼之時,母親曾抱著他道:“父親喜歡彈琴,你也要好生學習彈奏,討他歡心。”
父親與母親相敬如賓,卻從未有過琴瑟和鳴。
燕枝不知魯恒在想些什麼,隻覺此處陰森可怖,恨不得立即拔腿便跑。
“我出來得太久,定會驚動神行騎。”燕枝便是連說話的底氣也軟了三分,“你送我回去罷。”
魯恒道了一聲“好”,卻是指著案上的古琴道:“你彈奏一曲給我父親,我便送你回去。”
燕枝隻覺脊背的汗毛都要束了起來,鄭國公故去了那樣多年,聽魯恒這樣說,就好像有人在此處看著她一般。
魯思遠回到宗家,聽下人這樣那樣一番描述,不由笑道:“他究竟是想通了,要重振魯氏昔日的輝煌。”
上一次相見,二人還是劍拔弩張的模樣,怎麼突然之間就將公主帶入了祠堂。祠堂是什麼地方,除了宗家主婦,女人焉能隨便出入?事已至此,做弟弟的當助兄長一臂之力才好。
魯思遠遂命左右尋了鐵鎖來,徑直往祠堂而去。
魯恒正抱了雙臂於胸前,立在琴案之前盯著燕枝彈琴。琴音縹緲悠遠,如同北雁南飛,漸漸遠去。
忽然眼前一暗,室內漆黑如夜。隻聽大門“砰”地一聲關上,緊接著有落鎖之聲。
“兄長不必謝我!”魯思遠的聲音清晰可辨。
魯恒隻聽公主驚叫一聲,便沒了聲響。
他連忙自懷中摸索出火折子,尋了案上的燭台點燃。再回頭看她,卻見她捂著臉不出聲。
“公主。”他半蹲在她身前,“思遠魯莽,可是嚇到你了?”
“我竟是忘了,你當年在明城擄過我!”燕枝嚇得連連哭泣,“你不安好心!”
當年……還不是嶽臨淵做下的蠢事,可是與他脫不了幹係。
魯恒未曾來得及解釋,她便氣急敗壞地在他胸口砸了兩拳。都說女子嬌軟,縱是粉拳捶在胸口也如撓癢癢一般。可世人所說都是假,她既會騎馬又能開弓,哪裏是個嬌弱女流,兩拳下來,竟是教魯恒覺著吃不消。
好在她隻砸了兩下,而後悄悄將手縮入衣袖之中,“吧嗒”、“吧嗒”地落淚。
“不打了?”魯恒問她。
燕枝紅著眼眶委屈道:“銅牆鐵壁一般,手痛。”
魯恒不由想笑,“父親的祠堂砸不得,公主且先委屈一下,待到出去之後再找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