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立緩緩的走在一條由碎石鋪成的小路上。
修煉界中有一種叫做“行雲流水”的身法,相傳能夠讓旁人看起來像是在閑庭信步,實際上卻是極快的前行;江立雖然也會,但卻並沒有在用這種瀟灑的身法,而是真的在慢慢行走。
有些莽人的行為會隨著心情變化而變化,江立顯然不是那種人。
如果他是那種人的話,別說能夠當上盟主,恐怕根本就活不到今天。
可也許由於現在四下無人的緣故,卻能在他的一舉一動中看出這位總盟主的心情並不太好。
那頂轎子早已不知落在何處,江立行了足足一個時辰,突然抬眼向出現在前方的華麗樓閣望去,那裏就是韓朝風隱居的地方。
甚至這些建築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二十年了。
自從他達到巔峰,已經過去了二十年。
如今他已經是大夏朝舉足輕重的人物,雖居江湖之遠,但是朝中大臣提到江立之名,也不敢露出絲毫輕視之意。
因此,每當他看到這裏熟悉的景物,回憶起居住在山巔的那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大哥,心中都會有一種奇特的滿足感。
一種天下除了極少人之外,誰也不知道的滿足感。
兩隻蒼白的燈籠掛在華麗的建築入口,其中的一隻外殼已經開始剝落。
“看來打理這個地方的人,並不怎麼上心啊。”
他自言自語的說道,眼中透出一絲寒芒。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當他露出這種神情,就有人要倒黴了。
而且是倒大黴。
江立緩緩的上著寬闊的台階,韓朝風住在頂樓。
外麵並沒有人迎客,這是他的意思。
當然,能夠來到這千仞山之巔拜訪的人,恐怕哪一個的分量都夠令韓朝風這個過氣的大俠親自迎接了,哪裏還需要什麼迎客的下人。
隻是在大夏,敢從嘴裏說出讓韓朝風親自迎接這種話的人,根本沒有一個。
包括大夏的皇帝陛下在內!
原因隻有一個,因為韓朝風是江立的大哥!
即使江立走得很慢,沒過多久還是上到了頂樓,因為這座樓實在就這麼高,隻要腳步不停,怎麼樣也能在一盞茶的時間上來。
古色古香的房間裏並沒有人,也沒有什麼多餘的擺設,這種簡單過分的格局對一位曾經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俠客來說,多少有點奇怪。
江立沒有在房間裏停留,而是推開了一扇邊門。
門外是茫茫的霧氣,這座樓就建立在這山頂的白色霧氣之中。
千仞山,又名穿雲山,取的就是這一支利箭般聳立的山峰刺入雲端之意。
在這宛如仙境的霧氣中,一個枯瘦的老者正在木欄邊靜靜的坐著。
江立並沒有打擾他的意思,而是負手站立在一旁,看著眼下的滾滾雲霧。
山頂之下兩側是古道,另外兩側則是萬丈深淵,從來沒有人下去過,就算有人下去過,恐怕也再也沒法上來。
普通人若是站在這深淵之旁,立時就會頭暈目眩,心驚不已;但是江立卻是很喜歡這種淩駕於所有之上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枯瘦的老者終於慢慢的轉過臉來,隻見他的臉色灰敗,一雙眼睛所在的地方已經變成了兩個陰森的黑洞。
原本名震天下的韓朝風韓大俠,如今已經是一個瞎子!
“大哥。”
江立臉上帶著笑容,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但還是深深的施了一禮。
依照他的記憶,之後對方很快就會顫抖著說一聲“五弟!”
然後自己再上前扶住他進到屋中,之後賓主盡歡,盡敘兄弟之情。
但是韓朝風依舊冷冷的坐在那裏,臉上那兩隻什麼都沒有黑洞之中透出一股令他感到陌生的冷意。
江立微微一愣,卻也沒想太多,走上前去彎下腰,準備攙扶他起來。
“別動我!”
韓朝風突然出聲道。
江立的心中咯噔一下,緩緩的站直了身軀。
山巔依舊雲霧繚繞,即使兩人站得很近,也看不清彼此的麵目。
何況兩人之中還有一個瞎子。
一股一股的雲霧從樓台之上飄過,看著對麵那張臉上陰沉如水的神情,江立的心逐漸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