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綿,春日的天也是善變的天。
祭神會前一天的夜裏,春雨就延綿起來,淅淅瀝瀝的小雨使前幾天高度的熱情稍稍降了點溫。
楊政的心砰跳起來,他看似平靜的臉下潛藏著的是無窮無盡的殺戮之意。
多日的等待終於使機會慢慢靠近。
“叔叔,晚上你會和我們一起觀看祭神大會嗎?”艾薇兒眨巴著眼睛望著楊政,這幾天楊政很少回旅店,小女孩顯得悶悶不樂。
楊政抱起小女孩,今晚也許是他在索巴丁最後的日子,無論是成是敗,他都不可能再呆在這裏。
艾薇兒是他唯一的眷戀,這個小女孩給了他太多溫暖,使他依然能對這個冰冷的世界保留一絲熱情。
“小鬼,叔叔要是走了,你會想我嗎?”
艾薇兒眨巴了一下眼睛,抱住楊政的脖子:“叔叔,你要走嗎?”
“我不想騙你,叔叔真的要離開了,因為還有些事沒辦。”
艾薇兒的眼圈漸漸紅了。
“別哭,小鬼一向很聽話的。”
“可是……可是……”艾薇兒的眼淚還是滾落了下來:“薇兒不想叔叔走。”
“我會回來的。叔叔保證,將來會到青思國看望薇兒,還會帶著薇兒去最美麗的海島玩,我們拉勾怎麼樣。”楊政愛憐的親了親艾薇兒的額頭,伸出一隻小指。
“好,拉勾。”艾薇兒也伸出小指勾住楊政的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就是小狗……”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脆生生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在楊政耳邊回想。
小顏,也是這麼和自己拉過勾的。
楊政不知道能否再見最親密的愛人。
如果有可能,他一定會回去……
“嘭”“嘭”“嘭”
天空中炸響的魔法禮花震醒了楊政。
祭神節開始了。
為了不引起別人注意,他避開了所有人。
靠在廣場的角落裏,黑色眸子隱藏在帽簷下。
小雨淅淅瀝瀝。
滿場沸騰的人們,歡呼雀躍。
殘暴與力量之神墨什塔爾的大雕像在禮花的閃耀下若明若暗,這隻三頭的大神是半人半狼的綜合體,他有三個頭顱,代表殘暴的惡狼頭和代表力量的熊頭分別倚在人頭的兩邊,渾身虯滿肌肉的龐大身軀卻擁有三手四腳,人們紛紛膜拜著巨神的雕像。
楊政計算著時間,檢查自己身上的武器。
袖子,綁腿,胸口。
全部是楊政的獨門暗器。
祭神節類似地球的萬聖節日。
滿場帶著麵具的人,一直等禮花結束。
一個身穿墨黑衣服,帶著狼頭麵具的人擠過人群來到楊政所在的角落,他打了個手勢,楊政知道他是保羅的人,跟隨他走出廣場。
兩人走進附近臨街的一間二層民房。
黑衣人揭下麵具,是飛鷹。
“丹東先生,按照計劃,等會魔法禮花會出問題,到時候整個廣場將一片混亂。外麵的守軍都是我們的人,我會帶人給你創造殺死曼奇的機會,不管成敗,你一定要退到這間房,房內有密道,你可以安全離開索巴丁。”
楊政點點頭,他注視著遠方混亂的人流,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綰雪小姐還有艾薇兒,保羅有沒有安排好?”
“放心,她們兩個現在都在城守府。”
楊政不再說話。
祭祀會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其中高潮處就是點燃由魔法王國的大術士親自製作的一隻禮炮,據說禮炮升天後,能產生墨什塔爾的影像。
萬眾期待的一幕即將到來。
祭祀會在一陣草原美女的辣舞之後,由祭師點燃了那隻足有兩人高的大禮炮。
火信逐漸燃燒殆盡。
猛然間。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整個索巴丁都顫抖起來,那兩人高的大禮炮竟然直接爆炸開,劇烈的火光煙雲衝霄直上,離禮炮不遠處的神祗大雕像在火光中轟然倒塌。
整個廣場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尖叫,呐喊,人們紛紛向外逃竄。
而在人群裏,一條黑影卻不斷逆流向中心擠去。
庫裏克商行一行人離爆炸地點相當近,曼奇在眾護衛護駕下擠開人群向外跑。
可是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有很多人擋在曼奇這行人前麵,大大降低了他們的速度。
突然,斜次裏飛來一隻勁箭。
曼奇身邊的護衛連忙揮劍格擋。
弩箭劈飛,護衛高喝:“有人行刺,大家小心。”
回應他們的是四麵八方射來的箭。
四周人影綽綽,全是人,全是尖叫,根本辯不清到底是誰射的箭。
這些護衛將曼奇包圍在中間,用劍揮舞成一道劍牆。
他們的實力雖然高強,可是人實在太多了,擁擠在一起,大大影響了實力,不斷的有護衛中箭倒下。
募的,一條黑影幽魂一樣漂移過來。
衝到這群護衛麵前,募的發出一聲怒吼,一把巨大的足有一人長的斬馬大刀猙獰撲下。
狂猛絕倫的氣勢攜著風雷滾滾的刀氣湧向護衛中間的曼奇。
幾名護衛斜衝過來,拚死抵擋。
蓬。
血爆射,擋在最前麵的一人從額頭到胯下活活劈成兩片。
刀未收。
那黑影右手一抖。
十多個光點飛散在空中。
撲簌簌。
又有兩名護衛成了馬蜂窩,臉上身上紮滿鐵針。
“這個流氓!太無恥了!”後麵的護衛看到黑影再次揚起手,以為又是那些了無蹤跡的暗器,一個個就地十八滾。
等了半天,什麼也沒等到,黑影已經飛快的越過他們,衝向曼奇。
曼奇驚恐的向後退去。
“受死吧!”
黑影發出曼奇無比熟悉的聲音,舉起巨大的斬馬刀。
“你是誰?”
“下地獄你就知道了!”
斬馬匹練般衝下,四周發出護衛們的驚呼大叫。
銀月輝光帶起的是衝天血泉,曼奇從肩膀到腰被斜劈成兩截,白花花的腸子滾了一地。
護衛們傻眼了。
楊政也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解決了曼奇。
頃刻後,“少主”的悲呼震醒了所有人。
護衛們目光充滿絕望的憤怒。
他們像瘋長的野草擁向黑影。
刀光像閃電一樣劈開夜空,死亡的刀氣如同惡魔在獰笑!旋風般一個回旋,一圈護衛連人帶武器被劈成兩截,鮮血與內髒噴湧而出。楊政伸出舌頭,在嘴角邊滴落的溫血舔舐了一下。
雙目中發出灼灼光芒,視野內彌漫起一片血紅,所有人,所有物,全被被一層紅色的薄膜包容了。
斬馬一收一放,捅入另一名護衛的腹部,用力咆哮一聲,將那護衛衝撞出去,楊政一抬腳,將那名護衛蹬飛出數米。
或許這些護衛在單對單的情況下都能與楊政打得別開生麵。
但是在混亂,黑暗,恐懼,血腥彌漫的夜晚,有太多的因素製約著他們,他們的刀氣無法有效的命中目標,甚至可能誤傷到自己人。而楊政又是那麼的狡詐,那麼的精確,每一次站位都讓這些護衛的刀砍得難受無比,隻一不小心,就可能砍傷的是自己人。
楊政並不需要計算,他靠的是直覺。
沒有人比他在戰鬥中更懂得把握時機,這就是血火中走出來的戰士和一個隻懂用花哨的鬥氣做摘手套決鬥勾女的劍士的區別。
死亡從沒有像這一刻那麼臨近。
人多的一方反而被殺得哭爹喊娘。
他們從沒有見過如此慘烈的戰鬥,眼睜睜看著身周的人淒慘的死去,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斬馬的狂猛和楊政霸道的力量使護衛的身體就像一捅就破的白紙,撕裂得不成樣子。
當你前一刻還在談笑的同伴,突然被砍斷了頭顱,斷顱處白色氣管和紅色軟組織是如此清晰,你甚至可以看清在刀光一閃而過,頭顱暴飛的一刻,那粗如大碗的斷頸猛然收縮如核桃,不斷膨脹,如同一個氣球充入過量的氣體,“蓬”的爆裂開,一團濃醜腥黑的血雨漫天飛灑。
而接下來你看得一個惡魔獰笑著從身邊劃過,刺骨的涼氣灌入胸腔,為什麼感覺下身如此空虛,你竭盡全力的低下頭去,淒慘的厲嚎不由自主的從你喉腔裏發出,下半身已經倒在地上,腰部斷裂的截麵裏,無數熱氣騰騰的白花腸子在重力作用下噴湧而出,落地的時候還在微微蠕動。
斷肢,頭顱浸泡在滿地流淌的鮮血中。
許多沒有經曆太多血腥的護衛被恐懼攫得放聲尖叫。
一副副活生生肢解的影象對感官的刺激太強烈,血腥味灌入胸腔中,憋得他們偷不過氣來,胃部不斷的翻湧,酸水不由自主的就湧出喉嚨,吐得一塌糊塗。
去他媽的金幣,去他媽的隻有一個人。
護主的信念戰勝不了人的恐懼,這家夥根本不是人,終於有人怯戰了,向後退去。
楊政撞開人群,死命的向前狂奔,就像一隻黑夜裏的獵豹,剛才短短的戰鬥,卻消耗了楊政太多的心力。
厚重的呼吸聲,追趕聲,壓迫著楊政的神經。
楊政終於衝出了廣場。
朝著保羅給他安排的那幢房子跑去。
然而漸漸的,他感覺不妥起來。
後麵跟隨的人好似越來越多。
這些人遠遠的吊在後麵,並不靠近。
他看到了那幢房子,隻要跑進去,保羅已經答應給他安排好後路。
可這時候,他想起了丘遠山,想起了刻骨銘心的出賣。
不安的感覺彌漫了他的身心。
在還剩幾十米的時候。
楊政突然掉頭朝著反方向跑去。
他的舉動顯然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後麵緊跟著他的那些人首先攔了上來。
“丹東先生,快點進房子,保羅少爺已經為你安排了出逃的路。”為首的一個帶著麵具的人擋住楊政。
“哼,哈!”楊政突然冷笑起來,他舉刀朝那人劈去,大吼一聲:“我去你媽的,現在還想騙我。”
那刀來得洶湧淩厲,麵具人身手很快,卻依然被刀鋒刮掉了麵具,是摩擎。
這時候,後麵房子裏也衝出一大批人,將楊政的前後路都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