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焚天(3 / 3)

表麵的平靜,和隱藏在其中狂濤駭浪的痛苦絕對成反比。

是的,楊政快被腦海中的刺痛和幻像折磨死了。

虛弱和夢魘不足以形容他現在所受的痛苦,超支精神力,甚至使用右手封印的不明力量產生的後遺症,讓他默默的忍受巨大痛苦。

對於精神力的應用他隻能一點一點摸索著來。

後來,他幾乎要昏迷過去,隻感覺一雙冰涼的手撫慰過他的頭顱。

淡淡的清香鑽進他的鼻子,溫柔得像母親溫柔的懷抱,“媽媽……小顏……”他輕輕呢喃著,眼角掛著濕潤,漸漸沉睡。

帳篷裏,黑影如蘭,如菊。

一夜無話。

醒過來的楊政感覺舒服了許多,躺在左青子生前使用的毛毯上,他心下歎然,人生際遇,有時候就是這麼變化無常。當初他處心積慮混進衛戎營要殺死左青子,可以說衛戎國現在四麵楚歌的局麵就是他造成的。然而命運之神是多麼公平,現在他又站在了衛戎國一邊,不但要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還要使衛戎國脫離險境。而剛剛打敗狼軍的計策卻又是左青子生前留下的火陣。世間種種因果輪回,在這一刻體現得是多麼鮮明。

以楊政堅韌的心性,亦要多命運的多桀產生無可奈何的感覺。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生命才更為精彩吧。

自己原本就不是合適過那種平平淡淡,一輩子沒風沒浪的生活的。

還有一點疑惑的是,左青子竟連火器都發明出來了,當楊政第一次見到那些叫做“雷神”的火炮時,差點驚訝得喊出聲來。以這個世界的文明發展程度,顯然火炮是多麼超前的機械,因為火藥的製作還僅是煉金術士的工作,左青子究竟有何經天緯地之才,能做出這些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事物。

難道他真和自己一樣是異空間的穿越者,可惜他死在自己手裏。

皺眉思索間,門外傳來牧飛雲的聲音。

“將軍……”

楊政微微睜開眼睛:“進來!”

牧飛雲掀開簾門走進來,恭敬的施了個軍禮,楊政所做的一切足以讓這個至少大上一輪的副統領發自內心的崇敬。

“將軍,你身體可好些了?”

楊政平靜道:“我沒事,現在狼軍狀況怎樣?”

“他們開始後撤了,將軍,我們是否從密道出去,在血觀穀附近阻截他們。”

“不!”楊政側過頭,他的臉上依然帶著麵具,使人看不清他真實表情如何:“狼軍雖敗,但仍有六萬多大軍,遠不是我們山上區區不足萬人所能抗衡的,更重要的是,經過這麼場大戰,所有士兵的體力都已透支,現在他們最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危險遠遠沒有過去,狼軍會卷土重來的,那時,我們將麵臨更嚴峻殘酷的打擊。”

“將軍說的是!”牧飛雲對楊政的命令已絲毫不敢懷疑。

“對了,歸藏統領有沒有消息。”

“距斥候飛報,統領十萬大軍被牽製在落耳山附近。”

“是否曼奇的人!”楊政脫口而出。

“曼奇?”

楊政這才知自己說漏嘴,曼奇的身份是很隱蔽的,他搖搖頭:“我是說……是否是流雲國天炙族的騎兵。”

“將軍怎知是天炙族?據斥候來報,確實是天炙族的騎兵,他們的圖騰是一隻渾身著火的黃羊,很好認。”

“我就是從索巴丁附近趕過來的,也許你們並不知道,現在羌人族已經下台,流雲國已經落入天炙族掌握了。”

牧飛雲臉色微變,但楊政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吃驚不已:“你以為狼軍為何等到羌人族下台再進攻,那是他和天炙族達成的協議,此次天炙族拖住歸將軍的十萬大軍,亦是這協議的一部分。”

“什麼!”牧雲已無法壓抑內心的驚駭,還要再問。

楊政舉手示意:“此事非同一般,你千萬不能和下麵的人說,以免影響士氣。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了,先下去吧,我自有對策。”

牧雲心中略定,楊政即敢開口保證,那表示事情並非表麵上那麼糟糕。

他施了一禮,恭敬退下。

牧飛雲才離去不久,一道紫影飄進來。

楊政看也不用看,便知是誰。他用手揉揉眉心,懶洋洋的舒出一口氣。

“看來你是胸有成竹了。”斯嘉麗又恢複了原來迷人的模樣,被楊政甩了一道時的怨懟此刻早已不知消解到了哪裏,她原本就不是普通女人,亦有普通女人無法理解的心性和追求。

楊政默然片刻,開口道:“百分之三十的機會。”

“咯……百分之三十的機會你就敢向牧雲誇下海口。”斯嘉麗掩嘴輕笑起來。

這麼多日的相處,楊政早已對斯嘉麗的諷刺免疫了,何況他心性是如此堅韌,淡然一笑:“若沒有我在,他們連百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這憑空多出來的百分之三十已是最大的恩賜,難道衛戎軍不該慶幸嗎?”

斯嘉麗笑聲漸止,雙目灼灼的望著楊政:“我承認我原先是低估了你,不知道“魔神將軍”可否賜教一下小女子,你有何辦法化解這夾擊之危,若我所料不錯,過不了多久,滄月國就將派兵增援狼軍,下一次狼軍的侵襲,將遠遠不是像這次般容易對付的。何況我早已看過左青子留下的密道機關圖,連焚天火陣這最後一個絕殺都被你用了,若丘遠山不是被你嚇得心膽俱裂,連正常的判斷也沒有了,隻剩餘這六萬狼軍就足以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楊政靜靜的看著眼前神秘出色的美女,隻憑容貌,她絕對是自己生平僅見,就連才智也屬世所罕有,能很快分析出現在衛戎軍現在的處境。然而楊政終究比這個世界的人多了千年文化,地球發展到二十一世紀,很多軍事政治理論都成熟了。

他的大局觀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可以比擬的。對他來說,戰爭更像是一盤棋,你有很多種辦法可以達到最後目的,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現在流雲,衛戎,滄月三國關係錯綜複雜,但也仍是這棋盤上的棋子,為了爭奪最終利益而已。

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就像前一刻,楊政還想殺死曼奇,以破壞滄月國的陰謀,這一刻,曼奇的地位變了,天炙族已經成了“首氏”,楊政不但不想殺他,還要送他份大禮。隻要有足夠多的利益,誰說滄月流雲兩國的聯盟能夠持久。

這是最大的突破口,化解了聯盟,滄月國也就輸了的大半。

他的目中突然爆起精光,朝斯嘉麗說道:“若你有足夠信心,我們打個賭如何。”

“賭什麼?”

“賭我不但能讓流雲國撤兵,甚至可以和衛戎軍一起夾擊狼軍,若我贏了,你我之間協議作廢,我不要去什麼勞什子的聖殿,若你贏了咱們一切照舊。”

斯嘉麗盯著楊政,眼神閃動。

楊政步步緊逼:“你不會是不敢賭吧。”

斯嘉麗突然彎伏下身,玉臂輕環楊政脖子,冰肌玉骨的臉頰一直湊到離楊政的臉不足半尺的地方,溫熱帶著甜香的鼻息噴在楊政臉上,粉乳凝雪般堆在胸口,薄紗小褂似根本包容不住那飽滿沉墜,顫巍巍的顯示驚人彈性。

楊政心跳開始加速,斯嘉麗渾身上下充滿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即管是鐵人,都有可能被她勾起欲火,他連忙向後移了移。

“撲哧——”斯嘉麗突然笑了。

“你笑什麼?”楊政覺得自己喉嚨有些澀。

“這賭約怎麼看都是無本生意呀,你倒做得好打算,無論輸贏,你什麼都沒拿出來。”斯嘉麗咯笑起來。

楊政的臉也微紅了一下,他原本想趁斯嘉麗不留心之際鑽個語言空子,沒想到斯嘉麗精明如斯,很快就反應過來。

“我說你這個大男人,就不能讓讓小女子嗎?君子一諾,你呀,就不要想著反悔拉……”斯嘉麗咯笑著在楊政的額頭點了一下,笑著轉了個身向外走去。

楊政嗅嗅鼻子,小女子……真要是小女子就好了,這麼深的心機。

“斯嘉麗!”

“還有什麼事,我的魔神大人。”走到門口的斯嘉麗風情萬種的轉過身。

“呃……昨晚,謝謝你。”

楊政真誠的眼神讓斯嘉麗怔愣片刻,淡淡一笑,出門去了……

兩日後,楊政身上的傷已痊愈,他鑽出帳篷,用力的呼吸了一口玉龍山頂新鮮的空氣,戰場的狼籍早已被打掃幹淨,很多沒有被大火燒毀的兵器,防具也被士兵們撿了上來,玉龍山頂此刻笙旗飄飄,大戰的勝利使得所有官兵的軍備氣勢都達到鼎沸。

“將軍,將軍!”一路走出,所有官兵都必恭必敬的行禮。

對於這位橫空出世的魔神將軍,他們發自心底的崇敬,連他臉上猙獰的麵具此刻看來亦是那麼可愛。

楊政一路離開軍營,當有士兵要跟來保護時,都被他製止了。

一路走到附近鬆林,他朝營地背後的那塊山崖攀爬上去,那亦是當初他殺死左青子的地方。

站在懸崖頂,了望遠方。

狼軍早已不見蹤跡,但這隻是暴風雨前的平靜,楊政內心沒有一刻放鬆。

丘遠山不除,他心中的結就一日無法解開。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隻有以一方的覆滅作為完結。

冷風呼嘯而過,拂過楊政麵頰,站在著崖頂望去,天地是如斯廣闊,這是否也是當初左青子選擇在這個地方作畫的原因,或許連死亡的地方都亦是他自己選擇的,否則,為何當初自己要殺死他時,他的目光是如此淡然,好像心早已死去一樣。

楊政很想掏出笛子吹奏一曲,回味一下當時的心境,可是那等若告知整個衛戎營,左青子是他殺的。

他隻有放下這個念頭。

倘若不是那變化莫測的生命際遇,也許他會和左青子成為好朋友。

他還清晰記得左青子那孤獨離世的背影。

楊政伸入懷中,掏出那副畫。

畫中寧靜而素潔的女人,淡淡的,猶如冬日飄飛的白雪,在那女人的眼赭深處,卻似潛藏著無盡的春愁,那種愁也是淡淡的,就好象原野裏一陣微風吹來,波蕩出的一點點凋零芬芳。

這是怎樣的女子呀,連楊政甚至也期盼能與她有一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