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戎國南部巨馬省。
大雨咆哮。
長達幾個月的雨季正進入中期,那綿長不停的雨幾乎讓人從骨子裏生出鏽來。
這樣的季節,除在在家裏昏昏欲睡,實在找不出什麼什麼事可以幹。
巨馬省外的關卡上,守卡的士兵懶洋洋的靠在屋簷下,雙目無神,這種日子城裏都沒幾個人,別說官道上,一天也不見個人蹤,所以關卡守衛的士兵也隻有平常的四分之一。
這時候,官道上竟然傳來馬聲,不多久,在暴雨中,出現了兩匹馬。
守衛關卡的士兵還以為出錯了,揉揉眼睛,猛的站直身體。
一直到兩匹馬到了近前,士兵們看到一個麻子,一個老頭,都眼生得很。
正要喝問,幾枚金光閃過,骨碌碌滾落地上。
看到那幾枚金幣,關卡士兵頓時睡意全消,連馬背上人的倨傲都不在意了。
隨意的檢查了下身份證明,隻是很普通的商人,很快便放了行。
在巨馬省的道路上,麻子輕輕彈開帽簷上滴落的水滴,抱怨到:“我說楊,你就不能把我化裝成別的嗎,非要麻子。”
“麻子不好嗎?”
“非常不好,我討厭麻子。”
“那下次給你換個瘸子裝吧,或者瞎子裝?”
“……”
沒有理會精靈王子的抱怨,楊政悄然無聲的拐入一條小巷子,巷子又髒又亂,和普通的貧民窟一樣,當他來到一扇破爛的木門前,楊政停了下來,拿起門上鐵環按節奏扣動了十三下。
門片刻後就開了。
出現在門口的人冷冷的注視著麻子和老頭。
當他看清老頭帽簷下的眼睛時,神色頓時一變,連忙請他們進去。
這破爛的木門和圍牆裏麵,卻相當的幹淨整潔。
雖然看起來沒有一樣全新的東西,卻也不亂。
到了屋內,楊政和萊戈拉斯剛剛坐下,那人就連忙行了個軍禮:“將軍。”
楊政輕點了下頭:“格斯,我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格斯剛剛準備答話,又進來好幾個人,全部是平民裝束,但一見到楊政,他們原本平平無奇的目光就多了鋒銳和激動,齊齊上前敬禮。
這些人都屬於楊政麾下親兵。
也是原魔神營的將士,所以身上仍保留著許多軍人習性。
楊政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肅聲道:“今後,你們見到我不必行軍禮,也不許叫我將軍,我現在已經不在軍部供職,這些細節上最容易引起彈劾……還有,你們是我培養的眼線,密探,切記得我說的話嗎?密探之所以隱秘,不是他能如何潛蹤,那些是盜賊幹的事。你們的隱秘在於與普通人無異,要把自己變成千萬普通人之中的一員,讓民眾給你們做掩護,這才是合格的密探,像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別人一看就特別紮眼,目標就暴露了。”
幾個麵麵相覷,頜首稱是。
格斯已經開始報告:“將軍……厄,領主大人,威古蘭郡現在三分之一的麵積都被洪水淹沒了,三個大鐵礦已經全部封鎖,威古蘭一直都是領主掌管領地,上一任領主被殺後,他原來手下的士兵全部逃了。本來在空缺期間巨馬省駐軍還派遣的一隻部隊守護鐵礦,但當我們到達時,他們當夜就撤離了,還說現在威古蘭郡已經是將軍的領地,巨馬省的駐軍是國家駐防部隊,不便插手地方軍務,所以現在整個威古蘭郡,這麼大的麵積,真正的軍隊就我們一千人。”
說到這裏格斯的話語有些苦澀,隻是見楊政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三個大鐵礦,至少要分派六百人,每個鐵礦兩百人,這已經是最低配置,隻能防守三個鐵礦脈裏最重要的幾塊礦山,所以有些地方被偷采鐵礦也無法斷絕。再就是邊界,這幾天,很多被洪水衝垮家園的人都要遷徙,邊界至少聚集了上萬人,十分混亂,這麼多人,剩下的四百親兵大部分都隻能在那裏協調,其他地方根本管不到,水盜猖獗,屬下們無能,沒有辦法維護境內治安。”
格斯停了下來,忐忑不安的看著楊政。
“說完了?”楊政平淡問道。
格斯愣了一下,連忙點頭。
“那就去準備點吃了,趕了幾天路,肚子餓得慌。”
對格斯報告裏那些憂患,楊政仿佛一點感覺都沒有,拍了拍手站起來,格斯等人雖然納悶,也諾諾應了幾聲,下去準備吃的了。
房內隻剩下萊戈拉斯和楊政兩人。
楊政已經坐到房間最角落的黑影裏,無聲無息,仿佛融入了空氣中。
萊戈拉斯微擰著眉毛,有些擔憂的注視著他,從荒漠裏救下楊政開始,敏銳的精靈就發覺他身上發生了一些改變,雖然楊政從不說那晚發生的事,也一直溫文邇雅,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但在一些細節上,萊戈拉斯觀察得很清楚,那個本來豪氣凜冽的男人氣質中多了分陰柔,也越來越喜歡黑暗……
邪物金翅蟬的氣息從楊政身上消失了,但萊戈拉斯沒有高興,他總覺得那東西並沒有完全消逝……或者它是以另一種生命形態潛伏在了楊政身上。
沒有人知道結果是好是壞。
楊政那種靜靜享受黑暗的感覺,讓萊戈拉斯有些不自在。
食物很快送來了,知道楊政性格的手下並沒有大肆操辦,而是將現成有的食物烹製了兩大份出來,這些軍隊出身的人都是習慣大碗酒大塊肉的,幾乎沒有蔬菜,萊戈拉斯隻吃了點水果就草草了事,精靈對食物的渴求遠沒有人類強烈,所以楊政也不去管他,顧自吃了兩大碗紅燒肉和三大條麵包,午後休息了一下,外麵天色依然昏黑,大雨不停。
楊政卻沒有再停留,囑咐手下密切收集情報後,就冒雨上路了。
從巨馬城到威古蘭郡還有一百多公裏,這樣的天氣,路途又泥濘,大大減緩了速度,雖說兩人都非常人,中途也換了一次馬,趕到威古蘭郡的時候天色已經黑得不能再黑。
萊戈拉斯的雙目發著淡淡綠光,森林之眼,綠精靈的天賦之一,使他們完全不受黑夜的限製,即在這樣的雨夜裏,視野也與白天無異。
落後萊戈拉斯半米的楊政全身裹在黑暗裏,幽靜得像一團死物。
他原本鋒芒銳利的眼睛現在也被兩團幽黑取代,如同吸收了周圍的光線,使他與黑暗一起呼吸。
嘩的水聲衝擊著耳朵。
萊戈拉斯注目片刻,語氣裏多了分無奈:“不行了,前麵水太大,橋早就被衝垮了,我們怕是過不去。”
因為急著趕路,楊政選擇了抄一條近路,沒想到近路抄成了死路。
磅礴的大雨將三分之一多的威古蘭泡在水中。
郡內河流水麵暴漲,這條原本隻有蛇腸般細小的河流也洶湧澎湃,“小河得誌”般張牙舞爪,堵住了楊政的去路。
附近的山體不斷坍塌,缺少植被的山石滾滾湧下,變成可怕的泥石流。
這些才是最致命的,隻看河流內不斷響起撞擊聲,那些巨大的千噸石塊也在河水裏翻滾起伏,如果冒然下去,隻要擦上點邊就是骨斷肢裂的下場,自然之威,豈是人力可以阻擋。
楊政下馬而行,越靠近河麵,撲麵而來的水汽就越強烈,河流翻滾,濁黃色的波濤浩蕩排擊,巨石滾動的隆隆聲,巨浪衝擊的咆哮聲,河流已經成了怒龍,還未接近岸邊。
一股極度的危險感令楊政駭然,他連連後退,耳邊是萊戈拉斯被水聲湮滅的“危險”兩字。
高達十數米的巨浪衝擊而來,黑影如大鵬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