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冬初,清晨時分,庭園中薄霧輕寒,被窩卻是溫暖舒適留人睡。雖然宗政無瑕一向不重睡眠,今天卻仍躺到了晌午時分才起身。丫頭們都不在,她也不急著梳洗,起身穿帶好,來到窗前逕自打開窗戶,任拂曉的輕風帶著寒氣和芬芳掠過臉頰,清清冷冷。目光飄過窗下書桌的青花瓷瓶,昨夜那卷畫軸好端端的豎在裏麵,心知一早龍天澈肯定看過了畫,臉刷的紅透了耳根……那是她在相府時畫的他在鳳凰山上那不修邊幅的樣子啊!

“小姐,您醒了嗎?”逸菊在外麵輕喚。

“醒了,進來吧!”

逸菊走進來,見她穿單薄的衣裳站在窗前,趕緊放下臉盆,忙不迭將她拉離窗邊。“小姐,你起來了也不喊我們,穿這麼少站在窗前著涼了怎麼辦?你看,手都冷了!”

“我沒那麼嬌弱,隻是看看風景而已!”

“看風景?”逸菊看向窗外一院悠然綻放的菊花。昨夜一場霜,將園子的花草都給凍黃了,但奇異的是滿園未開的菊花竟全開放了,但見小姐目光仍流連著窗外,不禁闕起小嘴道:“就算花都開得美,小姐也要注意身體啊!快些梳洗穿整好,我們再到外麵看嘛!”

“怪事!”宗政無瑕收回目光,來回打量著她,口中責責稱奇。

逸菊被看得莫名其妙,問:“什麼怪事?”

“我怎麼覺得你今天很像個小小管家婆?”

“小姐!”小丫頭不依的跺腳。

笑聲逸出唇瓣,宗政無瑕說:“好啦,不笑你了,我這就梳洗!”

洗嗽完,穿整好,便被逸菊拉到妝台前,聽得她獻寶的說:“小姐,我今天給你梳個新發髻,保證王爺看了會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任她擺弄著秀發,宗政無瑕斜睨她,“要是一個發髻就能贏得男人的心,那天底下女子就不用大歎癡心女子負心漢,全都來叫逸菊姑娘梳個發髻萬事大吉了!”

“小姐,人家也是為了你和王爺的幸福嘛!你怎麼反而取笑人家!”

“是是是,感激不盡!”

小丫頭聞言又眉開眼笑,“小姐這麼好又這麼美,往後,王爺一定會更疼你的,說不定都不去容妃娘娘房裏,專寵小姐一人,嘻嘻!”

“好啦!適可而止!”她笑著製止這個丫頭的異想天開。“對了,王爺今兒什麼時候走的?”

“王爺去了南書房,說是等小姐醒了再一塊兒午膳!”

“馬上就好!小姐很快就可以見王爺了!”逸菊嬉笑著,不一會,一個別致的發髻便在逸菊的巧手下呈現,她再取來一支鳳翅鑲珠釵,斜插入發髻,任上麵的三絡垂珠流蘇自然垂下,更添嬌顏無限風情。

“啊,小姐好美!”紫竹神迷的看著鏡子裏的宗政無瑕說。

宗政無瑕不可思議的看著鏡中顯得更加嫵媚動人的自己,愣了下,笑道:“好啦,我餓了,你們去傳膳吧!”

說到傳膳,逸菊這才想早膳時聽來的消息。“小姐,今天早上王府又增加了很多守衛!還有憐菊軒也多了不少!”

她問:“知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逸菊和紫竹都搖頭。“我們也覺得怪,去問管家,說是王爺的意思,原因就不太清楚了!”

“應該不是什麼大事!先傳膳吧!”這些話,宗政無瑕也隻是拿來安撫丫頭們罷了。

直到午後,聽說貴嬤嬤在倚梅園被擄一事,她才發覺樹欲靜,而風不止!

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

嬌嫩的黃菊,妍麗的粉菊,純潔的白菊,清新的綠菊,大朵小朵,參差錯落於園中,冷香縈繞於粱。人說九月九日是菊花開得最好的日子,憐菊軒中的菊花卻在這晚秋冬初的寒風中滿園盡放。

宗政無瑕撫琴於園中,粉黃衣裳與環繞的嬌花相映生姿,嬌花初吐蕊,龍天澈坐地回廊下品酒聽琴。伊人朱唇啟,頰上飛霞嫣,眉含遠山黛,神似傲霜菊,卻比霜花嬌,青蔥十指調動琴弦,輕歌伴清音。

目光卻久久離不開花間麗影,直至一曲終,她離開琴幾回到龍天澈身邊坐下。酒已煮暖,他為兩人各倒上一杯煮熱了的菊花酒。“喝一杯暖暖身!“

她接過來輕啜了一口,問:“我釀酒的技術怎麼樣?”

“不錯,看樣子得到劉洪的真傳了!”說著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端詳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她故意軟聲問:“澈近幾日皆未上朝,怎生還不得清閑,想些什麼呢?”

“貴嬤嬤還未查出下落!”龍天澈說著,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並沒有讓她察覺到,拍拍她的肩,“你就安心吧,有我呢!”

不著痕跡的掩去心中的憂慮,她淡淡轉了個話題:“今天張公公來報,說是再過三天就是皇上正式冊封柳昭儀為貴妃的日子了,按例英王妃應該做為內命婦之首領眾人一同前往太廟,太後還特地邀命人送來了新的朝服讓我當天穿著。”

“去去也無妨,不過事事要小心!”

沒有忽略他眼中的犀利,她笑著保證:“放心,我自有分寸,再說,於舒和墨雲會代替菊兒竹兒陪我一同前去!”

心念一動,她讓逸菊就近取來早前置於花間的花剪,當即剪下垂在胸前的幾縷青絲,又起身過來,掠過幾縷他的發絲剪下,再解下隨身的香囊將兩束青絲放進去,笑著對他說:“發結同心!”

“這香囊就送給我吧!”龍天澈搶過她手中的香包,邊揣入袖中邊說,“從此白首不相離!”

對於他突然出口的話,宗政無瑕錯愕了一瞬,隨即笑容加深,她轉身步下回廊,走進菊花叢中。“你等等!”

“怎麼了?”不明所以的見她在花間尋找著什麼,接著又見她俯身在花叢裏摘了幾枝小白菊回來。

宗政無瑕將花枝上的小白菊全摘了下來放於手心。“僅是青絲,未免單調了,不如讓這寒香白菊做個見證!”

“好!”龍天澈從袖內取出香囊,大手拂過她掌心,將小白菊盡數揣進香囊中,同時和她相視而笑。“這上,我的瑕兒可滿意了?”

盡管心裏滿滿的溫情,宗政無瑕卻撅起唇,半真半假道:“不過幾句話,還不知王爺是否真能做到呢!我哪是這般好唬弄!”

“那,本王如何做才能滿足美人兒啊?”龍天澈故意邪邪笑開。

劉洪來報,紅著老臉避開兩人幾乎貼在一起的身子。“王爺,白公子請你去西院,有要事急報!”

“知道了!”他連忙收好香囊:“我先去西院!”走出幾步,又回頭,“記住我今天的話,無論發生任何事!”

“嗯!”她點頭。無論發生任何事,她都不會離開他。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曲徑回廊間,許久才回過神來,然後把所有內心或甜蜜或憂慮的情感轉化成淡淡的一笑。

隆康二年十月初二

金碧皇城又迎來一個熱鬧非凡的日子。少年天子龍天浩立柳侍郎之三女柳氏涵玉為貴妃,封號取其名為“涵”,排場之大是以往甚至於本朝未曾有過的隆重,讓涵貴妃在後宮眾女中風光無限,賺足了麵子。

由於眾內命婦必須陪同涵貴妃一起由皇宮出發到太廟祭天,因而宗政無瑕在這日一早就帶著花靈和於舒墨雲,由王府禁衛護送著進宮。

吉時將到,她身穿太後賜的精繡朝服,和一眾內命婦在文華殿外等候,其中有大部份是後宮妃妾,也有一部份有封銜的一品夫人。按照習俗,受封妃位以上的女子,皆要在文華殿由皇後授與金冊金印,然後乘輦車從文華殿出宮城至太廟祭天。

此時文華殿西暖閣,柳涵玉已經穿戴完畢,準備吉時一到便前往文華殿正殿廣場接金印。今天的她一身紅色鸞袍華光溢彩,頭戴鏤空雕鳳金冠,柔婉絕麗的容顏和翠玉金冠相映,風華驚豔全場。

龍天浩看著她從內殿走出,立即迎上前去。“太美了,朕從沒見過有人能把鳳冠霞衣穿得像你這麼美麗!”

“謝皇上誇獎!”柳涵玉臉上有著新嫁娘的羞澀和甜蜜,淡淡的恰如其分,讓她看起來更顯風情,嬌花惹人憐!對她來說今天才是她真正的新婚佳期,而跟前這名眼裏隻有她一人的俊逸男子便是她的良人。

龍天浩卻認真的說:“這不是誇獎!天下間再沒有比涵涵更美更讓朕心動的女子了!”

“皇上!這還有人呢!”見宮女們低頭竊笑,她不由羞紅了臉。

就在這時,外麵主事嬤嬤通報:“皇上,吉時已到,請皇上和貴妃娘娘前往正殿!”

“恭送皇上!”柳涵玉目送龍天浩離開內殿。兩名司儀嬤嬤隨後進殿來,交給她一支玉如意,讓她握於手中,然後一左一右扶著她出殿。

接著,柳涵玉在文華殿接貴妃的金印金冊,受了眾內命婦的恭賀朝拜後,便乘坐輦車從文華殿出發。由崇文門出宮城,沿途將經長安街,過金陵橋,再過雨花台,然後抵達太廟祭天,時間預計需一個時辰。

皇輦隊伍浩浩蕩蕩穿過長安街,又經過了金陵橋,沿途百姓夾道觀看,即使是什麼也看不到,大家還是樂於湊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