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取到通商銀行
1934年11月,《申報》主人、上海地方維持會會長史量才由杭州回上海,汽車行駛到海寧縣附近翁家埠達閘口時,遭國民黨特務伏擊不幸去世。杜月笙也因此順理成章地由副會長扶正,並接手《申報》,這讓他的聲望與地位更上層樓。
但他並未就此滿足,當時上海有所謂“五大團體”,若按重要性與權威性排序,以上海市商會為首,其次才是地方協會、銀行公會、錢業公會和航業公會。
杜月笙覬覦上海市商會由來已久,但白相人出身一直都是他的先天缺憾,雖然有不少高階層人士和杜月笙建立起不錯的友誼,但是絕大少數人都對杜月笙敬而遠之,不屑來往。這種缺憾難以彌補,於是杜月笙開始施展八麵玲瓏的手段,將王曉籟推上上海市商會的寶座,自己甘居幕後。二人結為搭檔,權勢均沾,相互為用。如此一來,杜月笙在工商界愈加如魚得水,無往不利。
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杜月笙也不例外。雖然他聲譽無數,威名遠播,但仍然阻止不了他繼續追逐名利的腳步,這一次,他把目標瞄準了中國通商銀行的頭把交椅。
中國通商銀行創立於光緒二十三年,是中國最早的一家銀行,由大清郵傳部尚書盛宣懷創辦。盛宣懷去世之後,這家銀行一直由傅筱庵掌管。中國通商銀行是除了中央、中國、交通、農民四行之外的一家重要銀行,就連宋子文、孔祥熙都想染指該行,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世易時移,到了1933年,民國政府開始“廢兩改元”,1935年,推行以整飭金融鐵序為由的“法幣政策”。正是在這種有利的背景下,絕頂聰明的杜月笙略施手段,竟然將中國通商銀行從傅筱庵的手中轉移至自己的名下。
1933年之前,民國政府依然沿用銀兩和銀元的並用,常常導致金融秩序的混淆不堪。而早年開設的銀行,不管官辦還是民營,都有資格發行紙幣。發行鈔票的利益極大,可是風險同樣很大。由於時局變化無常,國人往往更重視硬貨而輕鈔票,但凡發生時局變化的風聲,就容易發生擠兌風潮,如此一來,銀行麵臨極大的倒閉風險。
1933年之後,大力推行“廢兩改元”政策,正巧趕上國際銀價急劇攀升,兩年之間,我國白銀外流淨值高達九億多元,脆弱的國民經濟遭受巨大打擊,於是通貨緊縮,物價大跌,百業蕭條而產業瀕危。國民政府迫不得已,采取斷然措施,停止使用銀本位,實施“法幣政策”、同時頒布法令:一切白銀收歸國有,集中發行於國家銀行。
“法幣政策”規定“以中央、中國、交通三銀行發行的鈔票為法幣”,1936年又增加了中國農民銀行,其他銀行發行的、流通於市麵的紙幣,逐漸以這四行發行的鈔票換回,停止使用。“法幣政策”推廣以後,以往有權發行鈔票的公私銀行都必須分別加以“清理”,否則,國家銀行唯有被迫大量發出法幣換回各銀行的鈔票,那麼,不但國家銀行要代所有銀行背上包袱,而且極可能使法幣一登場便步上“通貨膨脹”的噩運。
為了防止各家銀行私印紙鈔兌換法幣,國民政府一直把這件事做得高度保密。在“法幣政策”公布前,國民黨政府開始調查享有鈔票發行權各家銀行。經過調查,有發行權的銀行一共是十二家,其中,中國通商銀行發行的鈔票有三千四百萬之多,被列在清理名單之中。
為了能順利清理掉這些銀行,國民政府開始對症下藥。所采取的手段是,先由中央、交通、中國三家銀行秘密集中中國通商銀行的大量鈔票,選擇有利時機,突然前去兌現。倘若無法滿足兌現,便以“準備不符規定”的事實,報給官方施加檢查,最後再以維持金融秩序為名,提出加入官股,並指派董事長,予以全麵控製。
雖然傅筱庵精明能幹,中國通商銀行財力雄厚,發展平穩,但由於一個意外的因素,迫使傅筱庵陷於困境,無法自拔。原來,傅筱庵眼見上海地價暴漲,不免為之動心,深感機不可失,於是斥資一千萬,在鬧市區蓋了一座巍巍豪華的“中國通商大樓”,投資不可謂不空前。
投資地產幾乎占去了銀行發行額的三分之一,手頭吃緊,未免捉襟見肘,無法滿足兌現要求。官方抓住傅筱庵這一弱點,準備對中國通商銀行展開清理。
傅筱庵豈肯輕易退讓,他多方奔走,從中作梗,意圖挽回敗局。國民黨政府抓住他曾經資助過北洋軍閥的小辮子,以陰謀禍國之名,下令通緝查辦,嚇得傅筱庵慌忙出逃,一直逃到東北重鎮大連藏匿起來。
傅筱庵出逃,中國通商銀行群龍無首,亂作一團,而“中國通商大樓”尚未竣工,眼見著中國最早的一家銀行就要壽終正寢了,若果真如此,勢必在上海金融界引起空前巨浪。財政部長宋子文也並不想真的讓它倒閉,而是意圖控製該行,獲取更大的利益。
既然傅筱庵“負案在逃”,無法回上海處理檢查事宜,又不能眼睜睜看著中國通商銀行倒閉,在這種情況下,宋子文周折一番找到杜月笙,希望他能出頭處理此事。
杜月笙樂於從中斡旋,一來,可以彰顯自己在上海金融界的地位;二來,這件事情實在是大有油頭可賺,何樂而不為呢?於是他毅然挺身而出。
首先,杜月笙向國民政府力保傅筱庵,請求取消通緝,讓他回上海處理通商銀行的賬務,即使通商銀行濫發鈔票,也應由傅筱庵出麵負責清理好。
國民政府撥了一個麵子給杜月笙,於是杜月笙立即托人帶信給傅筱庵,言明:“不管怎樣,傅先生不能一走了之,請先生回滬把中國通商銀行的賬目算清,天塌下來,有杜某人頂著。”
傅筱庵收到杜月笙的來信,甚為感動。他舍下巨萬產業,倉促出逃,實為迫不得已,如今杜月笙願意從中擔保讓自己回滬,他十分高興,也很感激杜月笙,逢人便說:“杜先生為人四海,鐵肩擔道義,我決定回上海,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傅筱庵深知杜月笙十分好麵子,自己在外邊吹捧他,他不保護自己都不行了。於是,他又大搖大擺地回到了上海。
傅筱庵回滬後,先是拜謝了杜月笙的大恩大德,並承諾,隻要不追究禍國之罪,不通緝查辦,他願意配合官方對通商銀行展開業務清理。
首先,他查明了中國通商銀行的虧欠,立即采取緊急措施,將投資一千萬尚未竣工的中國通商大樓,以三百萬元的價格低價轉手,又七拚八湊,勉強算是還清了債務。
遭受如此打擊,中國通商銀行隻剩下一個空殼,債務雖然全部了結,但庫存罄盡,眼看關門大吉了。這個時候,宋子文、孔祥熙感覺火候已到,於是授意杜月笙出麵,以挽救之名,代中國通商銀行要求中央銀行入股通商銀行。傅筱庵心灰意懶,無力回天,隻得應允了下來。不久之後,中央銀行便將大量的官股塞入中國通商銀行。
中央銀行介入中國通商銀行之後,傅筱庵徹底被架空,原中央銀行業務局長顧詒穀被調到中國通商銀行任總經理,杜月笙坐收漁翁之利,不久以後就順理成章地被推上了中國通商銀行董事長的位置。
正應了杜月笙常說的一句話,做事情要刀切豆腐兩麵光。在通商銀行這件事情上,他在通商銀行和中央銀行雙方麵做了擋箭牌,不僅為通商銀行順利解圍,還為中央銀行帶來了巨大的利益,而他自己則在上海金融界日益呼風喚雨。
控製住華豐麵粉
杜月笙躋身金融界,首先是開設中彙銀行,後來又擠進船運業,開辟了蘇北航線,而真正讓他步入工商業者行列的,當以買下華豐麵粉廠為肇始。
華豐麵粉廠設於小沙渡路,大老板是蘇州的買辦商人盧少棠。盧少棠家資殷厚,生意做得很大,尤以華豐麵粉廠為主要實業。大約在1930年前後,盧少棠開始沾染上賭博的惡習,耽於豪賭一發不可收拾,幾場下來輸得一塌糊塗,終於虧了好幾十萬的債,迫於無奈,對外放出風聲,要將華豐麵粉廠出售。
消息很快傳到楊管北的耳朵裏,他不覺怦然心動,於是立刻到杜公館向杜月笙請示:“聽說盧少棠要把華豐麵粉廠出讓,我覺得這個機會很好,不知道杜先生是否願意接手?”
杜月笙聽了,也相當感興趣,不假思索地說:“如果他肯讓,我們當然要買。”
“這個消息應該是可靠的,如果想買,還得早下手。”楊管北建議道。
“好,這個事情由你負責,火速辦理。”杜月笙當機立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