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木偶的死亡舞步(2 / 3)

“沒有。和往常一樣,一個人也沒有。”西爾維婭眼神空洞失落,平靜地看著窗外。

“也是啊。不過你別忘了,西爾維婭,如果我死了,你就真的是一個人了……”輪椅上老人的臉突然變得恐怖扭曲,五官猙獰得變了形,發出“咯吱咯吱”的怪異叫聲,像是尖利焦黑的指甲在摳劃著玻璃窗一般瘮人,陰森森的月光穿透窗戶。

西爾維婭狠狠攥緊拳頭,有一股熱烈的什麼東西湧起,衝擊著她的理智,血管裏的血液頓時滾燙沸騰,西爾維婭憤然扭頭,血色的恨意和火紅色的憤怒霎時充滿雙瞳,不斷膨脹流動的魔力將她美麗的長發卷起,淩空飛舞,魔女全身上下散發著強烈的紅光,照亮了大半的黑暗。

老人一動不動,有鮮血從他的鼻子裏、眼睛裏、嘴裏和耳朵裏汩汩流出,恐怖的表情僵死在臉上,寒冷的月光又添了一層陰森。

西爾維婭漸漸平靜下來,“哈哈哈……”淒烈的笑聲不知什麼時候變為了撕心裂肺的哭號,“……他死了!那個畜生……竟然那麼弱!被我的魔力壓死了!哈哈哈!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我真的成了一個人了……”

魔女對著冷冰冰的月亮,胡亂抹著眼淚,紅月長袍的袖子被揉得起了皺。

【加爾菲德。沙曼。路西法宅邸。】

亞洛斯緩緩睜開雙眼,窗簾沒有拉,刺眼的白光射入眼底,他不得不再次閉上迷蒙的雙眼又緩緩睜開,重複幾次後漸漸適應光線,他盯著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淡黃色壁紙。這不是在他家裏,亞洛斯反應過來,使勁回想,後腦傳來一陣刺痛。

這裏是……我不是在舞會上嗎?歸來貝斯……自己被打暈了嗎?沒死啊……那些客人呢……

亞洛斯一想到這裏,突然掙紮著站起來,想要出去。

“你現在最好休息。”貝斯已經換掉了禮服,穿上了潔白寬鬆的襯衫,襯衫很長,一直長到膝蓋,她赤著腳踩在鬆軟的天鵝絨地毯上,出現在走廊裏。

“這是哪裏?”

“我家。”

“客人們呢?”

“死了。”

“溫卓呢?”

“自殺了。”

……

亞洛斯不說話了,微微垂下眼瞼,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剛剛的問答中,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縱使她再會掩飾,也逃不過他的眼睛,而她的心跳平穩,眼神表情動作聲音一切正常,她說的是實話。

貝斯掃視了他一眼,知道他心裏難受,走下地毯,穿好長靴,“跟我來,給你看樣東西。”

亞洛斯的思考被打斷,在原地猶豫了幾秒之後,他還是跟了上去。隻是覺得很奇怪,這麼大的宅邸,為什麼除了他們再沒見到別人?連仆人也沒有嗎?著名的暗殺家族都哪兒去了?亞洛斯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貝斯停下,他們現在在宅邸的地下,麵前是一扇深藍色的門,門上是大大的黑七芒星刻印。

貝斯伸出右手,齧破拇指,將血液按在七芒星的幾何中心。門緩緩打開了,霧狀的寒氣撲麵而來。貝斯陶瓷一般的肌膚被寒冷烘托得更加無暇。

“你不冷嗎?穿這麼少。”亞洛斯還是問出口了,貝斯沒有理會他,徑直往裏走去。

亞洛斯暗自歎了口氣,脫下上衣,披在了貝斯身上,雙手從後繞前去扣上了幾顆扣子,此時就像是亞洛斯從後抱住貝斯一樣。

貝斯隻感到後背一股強大的溫暖擴散到全身,因為扣扣子的緣故,亞洛斯不得不把頭低下,溫柔的呼吸拍打在貝斯耳邊,貝斯伸出的手又放下,因為真的好暖和,是她不想拒絕的溫暖。

寒氣逼人的大廳裏,有七隻發著藍光的大型蝴蝶,像是脆而硬的玻璃做成的一樣,一折就會折斷,透明翅膀上紋路清晰,蝴蝶在空中撲閃著飛來飛去,整個廳內充斥著幽幽的寒冷藍光。地板是彩色大理石鋪成的,組成藍底的黑色七芒星,巨大芒星的每一個角落上都有水晶棺,棺材的底座很高,大約一米,棺蓋是圓球形的天藍水晶,亞洛斯一愣,裏麵有人。

貝斯示意他去看,亞洛斯向其中一個走去,裏麵躺著的那個人約莫四十歲——健壯的銀發男性,屍體右邊擺有一把沾滿血跡的刀;第二個棺材中是一位中年的紫發女性,旁邊也有一把同樣的刀;第三個棺材中,是麵容精致的銀發男孩——歸來日照·路西法。

亞洛斯的瞳孔劇烈收縮,眼前的男孩沉沉地睡著,安靜而美好。為什麼,明明前天還好好地走在街上,為什麼,現在卻,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是我所有的家人,我的父母和弟弟。他們都死了。被刀刺死的。父母是在五年前的前天死亡的,日照是在前天,都是八月十一日。”貝斯依舊麵無表情,聲音冰冷,淡定得好像隻是在講述一個與自己不相幹的故事。

“你看這個。”亞洛斯這才注意到每個棺材旁邊都有一個類似於支放樂譜的石柱台,上麵放有一本書,“這三本書裏,是他們各自的血,血可是很寶貴的東西,尤其是他們的。怎麼可以讓它白白消失掉呢?”貝斯輕輕撫摸著塵封的書,亞洛斯終於從她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感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亞洛斯開始認真起來。

“前天我接了一個委托,要我殺死舞會上的客人,委托人就是溫卓。我請求溫卓邀請你,但是你沒有出現在他的名單上,為的就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接下委托之後,我去找日照,問他願不願意來協助我,結果,他躺在床上,胸口插著一把刀,窗戶開著,唯一能離開路西法家的大門也是開著的,可是凶手怎麼可能無聲息呢,宅邸不是外人能進來的,正門口有雪域神獸守護著,何況我們都是職業殺手,怎麼可能察覺不到,而且,明明我也在,為什麼不殺我,殺的卻是日照。”貝斯走出房間,她的嗓音裏帶著些許疲憊,亞洛斯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麵。

貝斯走到庭院裏,庭院正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榕樹,榕樹雄壯無比,樹根已經凸出地麵,榕樹遒勁有力地紮根,樹幹粗壯,樹枝肆意地伸展蔓延,其中一條直直地伸進了二樓的窗戶裏,樹葉稠密,樹影婆娑,整棵榕樹左右伸展,較高的樹枝上纏繞有翠綠的藤條,巨大榕樹就像神聖的古老精靈,用母親一般溫柔父親一般雄壯的手臂守護著這傳奇的家族。偌大的庭院裏栽滿了鮮紅的彼岸花,遠遠望去,像是一片血海,觸目驚心。大樹所在的地方是微微凸起的小丘,露出地麵的樹根布滿綠油油的潮濕青苔,而空中飛著無數的血紅色玻璃質感的蝴蝶。

“這蝴蝶……”風兒吹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帶起一陣彼岸花香,日光有些暈沉,貝斯的長發閃著銀光,隨風飛揚,長長的白襯衫的下擺飄起,一隻血蝶盤旋幾圈之後落在了貝斯肩頭,貝斯冰藍的瞳仁裏映著整座庭院的光輝。亞洛斯突然覺得,如果自己死在她的手中,一定沒有任何遺憾。

“這是變異種,翅膀的脈絡裏蘊藏著魔力,可以發光,以彼岸花粉為食,不會繁衍不會死去。地下的冰藍色蝴蝶也是,隻不過它們並不需要攝食,負責看護死者。他們都是日照親手創造的。”

又是日照。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個……雖然有些冒犯,不過能否詳細描述一下他生前……”能創造出這樣的蝴蝶,那究竟是怎樣的魔法。

貝斯慢慢地坐到地上,輕輕撫摸著彼岸花嬌嫩的花瓣,瞳仁中多了一絲迷幻,多了一縷懷念。亞洛斯輕輕地坐在她旁邊,欣賞著地獄紅蓮般的彼岸花。

“他啊……隻比我晚出生一分鍾。小的時候,殘酷的殺手訓練的代價是遍體鱗傷,哪怕是輕微地挪動一下都會帶來劇痛,我們都很痛苦,然而他卻還能夠咬著牙站起來,渾身是血地找來醫用紗布,純白的紗布都被鮮血浸染了,受傷的地方不斷往出冒著血,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依然微微笑著,認真地幫我包紮傷口,盡管我的傷勢比他的輕。他堅持著幫我包紮完最後一個傷口,衝我安心地笑笑,然後自己卻虛弱地倒在地上。也許是雙胞胎的緣故,我們除了長相基本一樣以外,就連思考的方式、內心的感受都相同,與生俱來的默契讓我們不用通過語言都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由此產生的完美配合竟能將父親擊敗。”貝斯自豪地扯扯嘴角,眼眶有些濕潤。亞洛斯能夠想象小小的身軀鮮血淋漓的場麵,心中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