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來,喝酒……”
穢渺一邊狼吞虎咽,一邊聽著鄰桌大叔們的對話,憂鬱地歎了一口氣,唉,這沙曼可真是混亂啊……
【加爾菲德。】
亞洛斯猛地睜開雙眼,急促地呼吸著,冷汗浸濕了襯衫,四周一片黑暗,他趕緊起身,點了燈,喘息了幾秒,還好隻是個夢,他心裏暗自慶幸。但是當他四下環顧卻找不著貝斯的時候,亞洛斯再次著急了起來,然而,缺乏能量的身體還很無力。
他扶著牆站了起來,緩了一會兒,感覺好點兒之後,經過餐桌,發現桌上的東西已經換了,不是旅店裏的食物了,而是新的、已冷卻依舊散發香味的料理。亞洛斯沒有多想,坐下之後,拋去禮儀的束縛,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恢複了狀態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睡了一下午,他迅速地掏出懷表看時間,晚上十點了。
可惡!貝斯那家夥跑到哪裏去了,再過兩個小時就要……她該不會是先出發了?糟了,得趕快去追上她……
亞洛斯抓起大衣就往出跑,一開門,一封信從夾縫中飄了下來,落到了地上,他撿起信,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公爵大人:看來,短短六小時的行程把您搞得很累,叫都叫不醒,算了,好好休息,飯是幫你準備的。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路上了,說不定已經到了,加快腳步吧。——歸來貝斯·路西法”她連敬語都用上了,亞洛斯越念越氣憤,明明那麼奚落自己,還不是幫自己做了飯,話說回來,貝斯的手藝竟然比雷溫的還好些……關鍵不是這裏,亞洛斯狠狠地搖搖頭,先前的夢境又浮現在眼前,他不想噩夢成真,於是以最快的速度追了出去。
跑了十分鍾左右,一路上沒有看到血跡,亞洛斯鬆了一口氣。旅店離河東的距離步行大概要四個小時,可是現在隻剩兩小時不到,亞洛斯暗自咒罵了一聲。竟然被小看了,什麼叫六小時很累?雖然他心裏的不滿越來越多,但還是停下了腳步,閉上雙眼。
四周的風不安地躁動著,吞噬了飄零的落葉,掀起亞洛斯亮金色的碎發,圍繞著他旋轉,亞洛斯抬起頭,深吸一口氣,突然睜開雙眼,靈魂一般的藍色此時洶湧澎湃,腳下的大地被翡翠色的魔法陣籠罩,魔法陣所在的平麵風急劇俯衝,亞洛斯的深紅色大衣被狂風吹得翻卷起來,他深吸一口氣,全力向前衝去,他在極速地奔跑著,迎著狂風,踩著狂風,伴隨著狂風向前行進著,速度之快經過之處隻剩下風的影子夾雜著淡淡的玫瑰香氣。
隻用了十分鍾。加上之前的十分鍾,一共隻用了二十分鍾。亞洛斯停下來,毫無倦怠之意。眼前是低矮的幾座小山,雖說低矮,至少也有五百米高。
貝斯在哪兒,黑衣人又在哪兒。這是擺在他麵前最大的問題。他隻有一座一座搜尋。剛爬上第一座,就遇見了黑衣人。他就知道,敵人絕對會提早守在這裏,時間什麼的隻是幌子,看來貝斯也這麼認為。
克裏斯蒂斜靠在大樹上,注視著樹下的銀發少女。貝斯抬頭,示意她下來,克裏斯蒂妖媚一笑,靈巧地跳下來,揮舞著鱷魚皮鞭,扭動著衣著暴露的身體朝貝斯走來。貝斯同樣也冷笑著看著她,沒有後退半步。
“真是上好的鞭子呢。”烏黑的鱷魚皮鞭表麵沒有一絲雜色,用死澤鐵鱷的皮做成的皮鞭,牢固不易斷而且靈活性強,殺傷力也是很強的。
克裏斯蒂捂嘴一笑,“真是好眼光呐!能死在這皮鞭下,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哦!”或許是被貝斯鄙夷的眼神所激怒,克裏斯蒂用力將鞭子向貝斯甩去,然而貝斯隻輕輕一躲就躲過了她來勢凶猛的攻擊,皮鞭抽在了貝斯身後的大樹上,大樹應聲倒地。在她翻身的一刹那,貝斯抽出之前收好的短刀向前衝去,克裏斯蒂急忙收回鞭子攻擊迅速逼近的貝斯,貝斯左躲右閃,加之殺手的速度,短刀傷了克裏斯蒂的右臂,而她的長鞭還未收回。
“真是不錯的攻擊!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克裏斯蒂捂著右臂的傷口,鮮血從指縫滲出,她的麵孔變得猙獰,不甘心自己被路西法所傷。貝斯再次投以不屑的眼神,這也又一次激怒了她。
的確到此為止了,真遺憾呐,誰讓你的對手是我呢。貝斯邪邪地一笑,收回短刀,雙臂左右張開,在克裏斯蒂發動魔法的同時,雙手分別纏繞著電流,電流迅速變大,從遠處看,好像兩個藍色的帶電光球,身披強電流的銀色閃電照亮了山頂的黑暗。克裏斯蒂腳下的小草在魔法的作用下瘋長,盤卷變粗的草藤伴隨著克裏斯蒂的憤怒刺向閃電。樹葉被強大的氣流吹卷得七零八落,兩人周圍的空氣強烈流動著,電流撕割空氣破裂的劈啪聲和草藤摩擦空氣的聲音交織著,狂風呼嘯,克裏斯蒂妖豔的紅唇唇角向上彎著,右臂的鮮血還在慢慢往出流淌,鱷魚皮鞭被她別在腰間,八月份山頂的溫度很低,縱使溫度再低,克裏斯蒂也從沒覺得會這麼冷過,寒冷就像是蛇毒一般隨著她的血液遊走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她的笑容慢慢停滯,她在對上死神一般黑暗的冷藍色瞳孔之後突然預見了自己的死亡。她不敢相信這種感覺,就像是毒蛇盤踞在脖頸,對著自己吐著蛇信,那窸窸窣窣的恐懼密密麻麻地纏繞著她。她想收手,想不顧一切地逃走,逃離這死一般的氛圍,可是她卻動彈不得,她沒有勇氣去挪動哪怕一步也好。克裏斯蒂鮮嫩的紅唇顫抖著,瞳孔因恐懼而顫動。
全是破綻。貝斯眯了眯眼睛,左手瞄準撲麵而來的堅硬的鋒利草藤,草藤在強電流的飛速切割下化成草屑,紛紛揚揚,還沒等灑在地上,就已被風帶走。右手對準因恐懼而失色的女子,迅速準確地刺進腹部,電流撕裂她的內髒,撕扯著濺出的鮮血,“滋啦滋啦”的分不清是電流的聲音還是血肉綻開的聲音。貝斯湊到女子右耳邊,笑著輕輕地說:“再見了。”貝斯將右手抽出,克裏斯蒂朝後倒下,血漿和內髒不斷從腹部巨大的血洞裏流出來,紅色浸染大地,滋潤著枯萎的小草。有血從她的嘴裏流出,空洞的雙眼中就連恐懼也不複存在了。大地已經狼藉不堪,貝斯的右手滿是鮮血,她平靜地一甩,血滴紛紛濺落到地上。閃電的光漸漸褪去,貝斯走之前最後看了克裏斯蒂一眼。她繼續向前走之後,原地隻剩下了風。
貝斯來到了下一座山峰,她揉揉自己的雙眼,確定自己看到的是銀白色的少年,少年就在懸崖邊上。貝斯失神一般地追過去,等少年緩緩轉過身來,貝斯死死咬著的嘴唇終於吐出了那個禁忌的名字,“歸來日照……”
“嘿!帥小夥兒!咱們來比試比試怎麼樣?誰輸誰死哦!哈哈哈!”麵前的俊美大叔不負責任地調侃著亞洛斯,“看來你的同伴已經滅掉克裏斯蒂了……那應該是一場持久戰吧……可是竟然……這麼快就……嘿嘿!我叫普魯爾,我的同伴都叫我普魯普魯……小夥兒看起來像是貴族啊……叫什麼名字……嘿嘿……”
“抱歉,我沒準備告訴你。”亞洛斯覺得這位自稱是普魯普魯的人太過古怪,還是趕緊處理掉比較好。不過看來,貝斯是解決掉一個了,自己也得加把勁。亞洛斯伸出右手,掌心對著男子,發動了紫色的六芒星魔法陣,水晶劍接二連三地射出,普魯爾邊逃邊躲,紫水晶劍卻像有靈性一般一直緊緊追著他,同時在普魯爾落腳的地方迅速生長出巨大的鋒利的尖水晶柱,封鎖著他的行動。
“哇哈哈——小夥兒不錯!有兩下子嘛……”普魯爾的笑聲依舊古怪,這種輕蔑的稱呼讓亞洛斯很不爽。水晶的攻擊也似乎沒有傷他一絲一毫。
亞洛斯停止攻擊,普魯爾也停止逃竄。普魯爾對著亞洛斯笑了笑,便消失不見。亞洛斯一驚,四處尋找他的影子,然而周圍空空如也。這難道是……隱身?亞洛斯難得地緊張起來,喚出持續不變的風,風兒始終吹向同一方向,塵土和樹葉都被卷了起來,他聚精會神地感受著氣流流動的方向。
普魯爾在空中穿行著,注視著暗紅色風衣飛揚的亞洛斯,他發自內心地讚歎金發少年俊美的臉龐和認真的神情,但真正令普魯爾著迷的是他介於善惡黑白的靈魂。真是個不錯的獵物。普魯爾舔舔嘴唇。
樹葉和塵土的運動方向有了微妙的變化,在後麵!察覺到空氣的變化,亞洛斯立馬朝前躲閃,“嗞”的一聲,身後的大地被劃開了一道五厘米深的口子,土屑飛了起來,隨即又掉落。
亞洛斯用餘光瞄了身後一眼,敵人依舊是隱身狀態。“出來吧,咱們堂堂正正比試。”又過了十秒,隻傳來了普魯爾的笑聲,他本人依舊未現身。亞洛斯頓時沉下眼眸,殺氣四溢,風瞬間變大,將他的風衣吹得獵獵作響,金色的短發來回擺動著,微怒的寶藍色瞳孔若隱若現,天地之間的空氣被猛烈的殺氣震動著,以少年為中心的透明球體迅速擴展,包圍了他身處的整座山,普魯爾還來不及撤出亞洛斯攻擊範圍,透明球體就立馬被綠色的光芒充斥,整座山是他所能攻擊到的最大範圍。
球體內部的空氣暫停流動,但這卻像是在孕育著死亡一般,在短暫的停滯之後,球體內的空氣幻化成風刃橫衝直撞,樹木、小草、飛鳥、岩石瞬間被切割散亂,普魯爾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被削成好幾塊,亞洛斯連飛灑出來的血液也不放過,血液在空中還未落地的時候便被風刃打得零星滿地。短暫而極速的切割持續了十秒鍾,十秒鍾之後,球體內部空氣密度猛地增大,亞洛斯將密閉空間內的氣壓調控得極大,病嬌的笑容掛在嘴角,球體內空氣粒子變成綠色的光點,聚集在一起,發出了奪目迷人的光。壓強大得連岩石都無法承受,山體轟然崩碎了,山上的一切都化成了粉末。先前還在玩笑的普魯爾早已被空氣碾碎成血沫。
亞洛斯爬上了另一座山,身後是被夷平的山體留下的巨大缺口和飛揚的灰塵。他冷笑了一聲,許久,天地歸於平靜。
“歸來日照……”
銀發少年似是回應一般,衝貝斯微微一笑,海一般的眸子燦若星辰,紅白相間的條紋圍巾被風吹向貝斯一邊,貝斯過腰的銀發朝同樣的方向翻卷著,“你……沒死?”少年沒有回應,隻是示意她過來。
貝斯呆呆地走了過去,兩人隻剩二十厘米的距離時,少年緩緩將她抱住,任由她在自己的圍巾上抹著眼淚,貝斯不敢相信,自己日夜思念的親人、早已離她遠去的親人,此時就活生生地在這裏,在這裏抱著她,“還有一分鍾就十一點了。”日照放開她,將雙手搭在她消瘦的肩膀上,貝斯捧起日照的臉,仔細地打量著,“終於見到你了……隻是有太多的疑問……真的好累……一個人真的……”歸來貝斯的啜泣戛然而止,眼中的高興和失落轉而變成驚愕,瞳孔顫動著,順著疼痛往下看,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刀現在就刺在小腹,握著刀柄的是歸來日照。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日照將短刀抽出,貝斯努力支撐著身體,向後踉蹌幾步,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會想要殺害自己,這究竟是為什麼?貝斯無法接受,當她用吃驚的難以置信的眼神去確認時,卻隻看到了日照眼中的殺意,然後,日照伸出手,“十一點了。”將她推下了懸崖。
被推下的瞬間,貝斯眼中已沒有任何波瀾起伏,而日照則勾起淺淺的冷笑。下墜的過程中,貝斯閉上雙眼,感受著風的呼嘯,感受著漫天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