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交叉的旅途
【加爾菲德。沙曼。】
濃綠的草坪鋪在每個角落,小草頂端尖尖的,貝斯蹲下身子,觸著草尖,微癢的紮手感傳來。沙曼是帝國的中心,東部矗立著華偉的宮殿,二十多米的高度,占地麵積相當於十個國立圖書館。大理石做的窗台上裝飾著帶有宗教色彩的彩色玻璃,大門緊閉,金色流蘇裝飾的圓頂和哥特風格的尖頂互相映襯。外表就如此輝煌,內部應該更是奢侈吧。貝斯冷冷地看著華偉的宮殿,身邊的銀虎緊緊跟著主人,貝斯隨身攜帶了五隻血蝶。唯風換上定做的新的黑色戰袍,將灰黑色的長發束在腦後,筆挺地跟著他們。亞洛斯命令仆人看家,把雷溫帶來了,路西法家也有亞洛斯派人去打理。雷溫剛剛辦理了出境手續,和唯風一起提著必備物品,跟隨在主人身後。
他們還沒有出沙曼,現在在城堡外麵。
“喂!可惡的臭小子!把偷的麵包還我!”眾人循聲望去,一個矮胖的小胡子的廚師在憤怒地追著一個滿臉雀斑渾身泥土的小男孩。瘦弱的小男孩緊緊把麵包抱在懷裏,拚命地逃著。行人紛紛停下來觀看。
衣衫簡陋的男孩一時沒有看路,撞上了一個栗發的少年,少年嚇了一跳,趕忙扶起摔倒的男孩,關切地詢問他有沒有受傷,男孩推開少年急忙往前跑,身後的廚師揮舞著木棒追來。
這時,一輛華麗的馬車駛來,馬車擋在了男孩和追上來的廚師麵前,從馬車上下來一位留著褐色短卷發的狐媚貴婦,貴婦身披昂貴的狐皮大衣,蹬著一雙七厘米的高跟鞋,做出厭惡的樣子看著髒兮兮的男孩和滿頭大汗的廚師。
“那是米拉公爵。”亞洛斯對貝斯說。貝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們懂不懂禮教!把街上搞得這麼混亂!”米拉尖細的聲音劃著耳膜,貝斯對他的厭惡感更深了。亞洛斯則努力裝作沒事。
“公爵大人,實在對不起,都是這個小孩不好,偷了我的麵包……”廚師左眼前突然一黑,疼痛傳來,“啊!……”行人大驚失色,紛紛走開了,男孩害怕得縮成一團,廚師的左眼被米拉用鞋跟刺了進去,眼珠裹著血滑落,“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米拉得意地將腳抽出,鞋跟上沾上了血跡,廚師的左眼變成了空空的血洞。
“還敢頂嘴嗎?”米拉滿意地看著廚師痛苦的捂著眼睛的表情,廚師恐懼得連連搖頭,看到他狼狽的樣子,米拉再次得意地笑了起來。
“喂!你怎麼能這樣!”米拉聞聲看去,栗發少年憤怒地指著米拉,琥珀色的瞳孔裏滿是痛恨。貝斯心裏默默地想,傻瓜,就憑你能幹什麼,他難道不懂眼前的形勢嗎?然後貝斯在少年天真的雙瞳中找到了答案。亞洛斯和貝斯無奈地對視一眼,貝斯對唯風使了個眼色。
米拉跺了跺帶血的鞋跟,一臉戲謔地盯著少年,對他剛剛的指責嗤之以鼻,米拉略微有些憤怒,身居公爵之位竟然被一個野孩子當眾指責。看好戲的人躲在閣樓裏,透過窗隙窺視著大街,早已溜走的圍觀的人們誰也不敢惹著米拉。現在與米拉對峙的,隻有少年孤身一人。
“沒看見他很痛苦嗎?如果別人這樣對你,你會怎麼樣!”米拉愣住了,如果別人這樣對待自己?她從來沒這樣想過,從來都是自己呼風喚雨為所欲為,怎麼可能輪得上別人對自己怎麼樣?殘暴的米拉怒瞪著一臉憤恨的少年,“臭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隻要稍稍動一下手指頭,你就沒命了!能被我殺死,算是你的榮幸!”米拉傲慢地笑著,美豔的外貌在少年看來卻像是腐臭的酸肉一樣,招惹著蒼蠅和蛆蟲,和著貪婪的目光。少年氣得漲紅了臉,揮著右拳要砸向她那張醜惡的臉。米拉身旁的黑衣男子上前擋住怒氣衝衝的少年。
健壯與瘦削,黑色與白色。他要吃虧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纖弱的少年奮力一拳擊倒了高大的近侍,男子的頭被少年鐵一般的拳頭砸得轉了一圈,再也沒有回轉過來。少年的怒火還沒有熄滅,米拉又驚又氣,“給我殺了他!”米拉身邊所有的侍衛群起而攻之,然而他卻像是瘋狂的屠殺者,毫無章法可言,胡亂揮舞著拳頭,鮮血接連炸裂在空中,侍衛一個一個倒地,而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少年的臉色“唰”地變白,顫抖地看著橫七豎八的屍體和豔俗的米拉,感受到從拳頭傳來的血漿的粘稠感,明白自己殺了人,他努力攥緊拳頭,卻再也無法使出剛才那樣猛的力量。他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看著臉色沉怒的女子,米拉強大的殺氣牢牢鎖住了他,少年動彈不得,眼看盛怒的米拉就要殘害無力的少年,唯風突然從一旁的牆角躍出,拔劍直指釋放殺氣的米拉。
剛剛還在看戲的人們都被米拉的殺氣所震撼,他們感受到了她的憤怒和殘酷,麵對來自死亡的威脅,他們害怕地一動不動,幾乎忘記了顫抖。而麵前的黑劍士竟從容地拔劍指著米拉,這讓眾人不解,按理說,米拉是大權在握的公爵,也是精英魔導士,今天卻接連被挑釁權威。
米拉收回了殺氣,臉色慘白的少年跌坐在地上,眼神木訥空洞,還沒有從死亡的恐懼中回過神來。
“為什麼你不害怕?”米拉故作鎮定。
“因為見識過更恐怖的。”唯風收回黑色長劍,拉起少年,畢竟她手握大權,她還是遵照貝斯的命令,將少年救回。
米拉瞪大雙眼,不敢相信唯風所說的話,陰森的目光緊隨著唯風望去,望見了站在不是很顯眼的位置的亞洛斯·羅倫羅爾,還有他身旁的熟悉麵孔。
米拉陰沉著臉,一步一步挪向貝斯。“米拉公爵,好久不見。”亞洛斯走到貝斯身前,擋住了越來越近的米拉。米拉一看到亞洛斯便故作媚態,笑著說:“哎喲,這不是羅倫羅爾公爵嗎?怎麼會在這裏呢?身邊這些人都是你的仆人嗎?”就算米拉掌握著大權,也不敢對統治黑暗的亞洛斯做什麼,而另一個公爵米歇爾·迪,才是真正的無權。米歇爾和米拉達成協議,米歇爾讓出權力,米拉保證他一輩子衣食無憂。
亞洛斯努力掩飾內心的嘔吐感,“我來辦理出境手續,他們不是仆人,是我的朋友。”這個被權力蒙住雙眼的女人,隻知道把別人變成仆人。
“出境?要去哪兒啊?”
“卡讚三角。”
“卡讚三角?那麼危險的地方?總不可能是去觀光吧!你可千萬要小心哦,加爾菲德不能沒有你啊!”米拉虛偽地笑著,亞洛斯斜視著米拉意味深長的笑,勾了勾嘴角。
“不勞您費心。”
“公爵身後的少女是誰啊?在我印象中,你可從來沒有和女性站在一起過。”米拉揚起眉毛得意地打量著貝斯,而貝斯不屑於看她一眼。
“她啊,”亞洛斯側身,溫柔地看著一臉不爽的貝斯,眼神中充滿寵溺,一把將貝斯摟在懷裏,絲毫不顧她頭上的黑線,將自己的左臉貼在了她冰雪一般的臉頰,“是我的未婚妻。”
雷溫的右眼抽搐了一下,心裏為主人默哀,唯風死死掐緊大拇指憋住笑,銀虎迷茫地瞅著貝斯。貝斯則忍住將他碎屍萬段的衝動,暗暗翻了個白眼。
米拉因憤怒握緊了拳頭,竭力掩飾著自己內心的嫉恨,擠出假意的笑容,“公爵難道不懂貴族隻能和貴族結婚的規矩嗎?”
亞洛斯放開貝斯,輕蔑一笑,瞳孔中釋放出幽幽的藍色,“規矩?如果人人都守規矩的話,我想,某些暴力事件會大幅減少吧?而且,我的婚姻,好像和你無關吧?”
一定要忍住!他這是在挑釁……千萬不要……否則一切就功虧一簣了……“嗬嗬。也是啊。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先告辭了。”米拉竭力抑製著殺人的衝動,擠出一抹假笑,扭頭朝城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