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自我介紹,說自己是部隊退役的司務長,退役後和老婆在省城開了一家餐廳,他老婆很漂亮,不免招來一些地痞流氓的騷擾。
一天他出去要賬回來,聽見老婆在店裏呼救,他衝進去,發現店裏被砸得亂七八糟,工作人員都被打傷,幾個流氓正把老婆按在地上要施暴。
他急了,從廚房裏抄了一把剔骨刀,出來一陣猛砍,六個流氓被放倒了五個,一個逃走。後來那五個被送往醫院,一個死亡,一個重傷,三個輕傷。
他投案自首,雖然是正當防衛,仍然被判了15年刑,罪名是“防衛過當致死人命,手段殘忍”,在這裏已經關了4年。
“唉,難熬啊,”黑子歎口氣:“我現在是拚命活著,拚命幹活,好好改造,一心盼著趕快出去,和我老婆孩子團聚。我女兒都上初一了,我每個月隻能見她一麵……”
“你沒被減刑嗎?”
“減了2年,還得再呆9年,等出去,我也半大老頭了。嘿嘿……”他無奈地搖搖頭。
“你多大了?”
“進來的時候28,現在32了。”
“那你是哥了。再過9年,不過40剛露頭,也正是壯年幹事業的時候,還有時間一拚,有什麼難過的。”
“唉唉,也是……”
他告訴我,這個監區關的都是重犯,大部分都有人命在身,都是亡命之徒,比如那個黑龍,是鄭州的一個黑幫頭子,會武功,心狠手辣,猴臉許小正就是他的手下,據說致死多條人命。
去年春節前後他們做個大案子,劫了一輛銀行的運鈔車,案發了,二人同時被捕,不知道啥原因,沒判死刑而是判了死緩改無期,許小正判無期改15年,黑子進來的時候二人已經在這裏了,黑龍一直是三個犯人頭之一。
我問:“那兩位呢?”我指的是癩胡子和胖老頭。
“哦哦,那個癩胡子叫童金山,大家都叫他‘山哥’,原來是一個村的村主任,其實是個村霸,好多村民被他打傷、打殘,後來打死了一個,所以進來的。”
“胖老頭是什麼人?”
“哦,大家都叫他‘五叔’,是老河底子(長久坐牢的犯人),據說都奔70了,無期的,估計得在裏麵呆一輩子了。”
“叫什麼名字?”
“真名我也不知道,大概隻有獄警和他幾個近身的徒弟知道,也沒人敢問。他是轉來的,我來的時候他也在這裏。據說他是江湖上‘教父’級的人物,有一大幫徒子徒孫,你看他身邊的那些,有的是他徒弟,有的是他的徒孫,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他伸出食、中二指做了個鉗夾的動作。
“哦,也夠狠吧?”
“據說是夠狠,曾經威震江湖,咱沒見過。可就我看到的,他是三個犯人頭中對人最和善的一個,對人總是笑嘻嘻的,很和藹可親的樣子,所以跟他的犯人最多。他和山哥、黑龍被稱為二監區的‘三巨頭’,各牢房有‘倉頭’,而倉頭們都分歸這三人管。不過他們之間不合,經常打架鬧亂子,還死過人。”
“五叔那裏扛得住嗎?”
“嗨,不能提。山哥和黑龍都年輕,都挺狠,可惜這裏不好用,”黑子指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弄不過五叔,被整得挺慘的。現在他們兩夥據說聯合起來了,一起對付五叔,頭兩天還在餐廳裏打過架,雙方都傷了不少人。”
黑子告誡我,監獄裏折磨犯人的道道很多,什麼“頂冰箱”、“看彩電”、“吊板鴨”、“躲貓貓”、“關小號”之類的,名目繁多,很多都手段殘忍,讓我一定多加小心,尤其是別得罪監獄的看守,否則百分百沒好果子吃。
我開始起疑了,問:“黑子,我們素不相識,也剛來,你幹嘛對我這麼近乎?”
“嗬嗬,宇教授,雖然我們素不相識,可我早就聽說了你的大名啊,是我弟弟告訴我的。”
“弟弟?”
“對啊,我小弟弟陳淼,在你們學校裏讀大學,去年才畢業的,他是你的學生啊,他經常和我老婆一起來探監,聊他在大學的事兒。他告訴我經常聽您的考古文物課,說您不僅博學多才,還是個武林高手,有很多傳奇呢。您剛來的時候說您叫宇天龍,是大學教授,而且是開古玩店的,我就知道是您啦,自然想交您這個朋友了唄。”
“哦哦,是這樣啊。”
我嘴裏應付著,腦子裏搜索了一圈兒,也不記得有個叫陳淼的學生,不過來聽我課的學生多了去了,各個係、各個專業的都有,都可以算我的學生,當然不可能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