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湯圓
很晚了,花夏獨自走在街上。街道空落落,路燈黃而孱弱。她步伐失落,如她的表情,是一個失敗者。
今天,她向自己暗戀多時的男生表白了。但,對方連她是誰都不認識——她太普通,活的像一抹煙塵,難以被人注目。
她又走了一段距離。
忽而,花夏停了下來,不遠處,搭了一個小棚子,有點破舊,狹小而擁擠。遠遠看過去,一名老嫗立在棚子裏鼓搗著什麼。
走近發現,是湯圓。
“要不要吃碗湯圓,是我自己做的,熱乎乎的,這個時候吃正好。”老嫗望著花夏,一臉慈愛。
她不好拒絕。
於是,坐下了。
“那給我做一碗湯圓吧。”她說。
老嫗轉過身,將一粒粒湯圓丟入鍋子裏。湯圓落下的聲音清脆,濺起一點點湯汁,置身於熱氣中。
味道傳來了。
老嫗將煮好的湯圓一粒粒盛在碗中,澆上甜酒,端了過來。她把湯圓放在桌上,微微點頭示意離開。
花夏望著碗裏的湯圓,一粒粒,發白,圓滾滾,有一種玲瓏的可愛。
她看得癡了。
湯圓,是一種普通而奇特的食物,用糯米做皮,塞入餡料,或芝麻,或果餡,或豆沙……還有的,會放肉。
“吃吧,吃了可以心想事成。”老嫗笑眯眯望著花夏,手正在圍裙上擦拭。
花夏微微一笑做回應。她並不信心想事成是依靠一碗湯圓,太鬼神主義——她是典型的二十一世紀女性。
但,湯圓散發的香味格外誘人,雪白的一粒,配合甜酒剛剛好。她吃了一粒。
咬在嘴裏,汁液濺出,味道彌漫,上乘佳肴……人在失落的時候最喜甜品,嘴裏甜了,心裏就不會苦。
她很快吃完,湯都不剩。
花夏站了起來:“老板,多少錢。”
“不用了,小姑娘,我看你今天表白失敗心情不好,就不收錢了。”
嗬,花夏一驚,她怎知?哪來的神通?
老嫗看出了她的驚奇,照樣是淡雅的笑,似歲月洗練後的鎮定:“我什麼都知道。”
花夏莫名覺得壓抑,有種赤裸被人觀賞的感覺。她窘迫地走了。
回家,打開門,換好衣服洗澡睡覺。躺在床上,極快就入眠了。睡到一半,隱約地覺得不舒服,喉嚨裏總覺得有什麼。
她被迫下床,去了廁所。
開了燈,趴在洗手台把手指伸出去試著摳喉,但,無用功——
仿佛是起了炎症,肉都腫了,格外的難受。嚐試了十來分鍾,症狀依舊沒有緩解,花夏隻得離開廁所,到吧台倒了杯水。
喝完水,顧不得不適,倦意讓她難以承受。她轉身回到房間,繼續睡覺。
次日,天亮才起床,離上班隻有半個小時,她急匆匆穿衣化妝,臉都沒洗。
不適的感覺仍舊存在,一路上,她不斷幹咳,所有人都看她,目光同情而疑惑,更多的,是把她當笑話。
公司很快到了,努力咽下一口痰,花夏進了大門轉電梯。
站在辦公室前,她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她是個要強的人,如昨日告白失敗隱忍的眼淚,不願讓別人看出她的軟弱。
輸也要輸的漂亮,一個女人的“倔強”。
進了辦公室,正準備走向自己的座位,忽而,花夏怔住了。她暗戀的男生——沈諾歡正好抬頭看向她。
怎麼辦,離開,或者裝作看不見?她沒了主意。
正猶豫,沈諾歡走了過來,帶著笑,略微關心。
花夏急急低下頭,像一隻鴕鳥,把看不見的危險省略掉,以此麻痹自己。
“你怎麼了?看你精神很不好。”他聲音好聽,讓人發醉,如落雲端,軟綿綿的。花夏抬起頭,看向他,不知所措。
“怎麼了?是因為昨天嗎?”沈諾歡變得拘促:“我昨天……心情不太好,對不起。”
“沒關係,還是朋友嘛。”她維持著一種“作踐”自己的大度。
沈諾歡苦澀一笑,旋即用手抓抓腦袋:“其實……我對你是有好感的,隻是……隻是在我拒絕你以後才發現。可能我比較笨。”
人都是這樣,有時候慢半拍,失去,或可能失去才知道珍惜。他亦是人——天性。
“你怎麼了?”花夏被怔住,沈諾歡當她生氣,或自持身價地吊起來賣。
“沒……沒什麼……”花夏急急反應過來,表情變得羞怯——饒是沈諾歡再蠢,再不懂,亦都明白了。
“下班我們一起回去吧。”
花夏點點頭,沈諾歡走開了。
一整天,她心情都很好,即便喉間不適都不覺得。爾後下班,沈諾歡當真送她回家,還看了電影,是恐怖片。黑漆漆的電影院,最適合調節氣氛——其實女生都不愛看恐怖片,但男生喜歡帶女生看恐怖片,可以展現自己的勇敢,亦能讓女生借坡下驢地靠近,不失矜持。
之後,沈諾歡把她送入家門才離開。一晚上,她都感到格外幸福,在甜蜜中入睡,沒有做夢。
若即若離
次日上班,花夏照舊喜悅,她熱情地走到沈諾歡身邊,和他打招呼。但,他驟然巨變,如患了失憶症。
“花夏……其實你知道,我……我並不喜歡你,我有喜歡的人!”不經意地,沈諾歡看向不遠處的一名女生:“所以……你不要接近我了。”
他的話格外尖銳,似一把鋒利的匕首,紮在肉裏,捅入心髒,讓花夏支離破碎。
爾後,沈諾歡走開了,花夏都沒有注意到。
一整天,渾身無力,心神恍惚,更有嫉妒情緒。她巴不得那個女人去死。
下班,照舊孤零零,仿佛每一個眼神都是嘲笑。花夏像是一隻怕人的老鼠,躲著人逃竄。